林姨娘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睃向吴姨娘略微显怀的肚子,眸中精光闪电,直刺穿那层薄薄的血肉,想去搂抱那未出世的孩儿。
吴姨娘见到熊砚,仿佛是撞见从天而降的神仙菩萨,躲开林姨娘再次靠近的筷子。
“碧桃,你快把汤拿过来,我漱漱口,心头腻得慌。”
转身背向林姨娘。
“二姐,我实在是吃不下,撤下吧。”
熊砚被吴姨娘使唤上前,拨开她身前的珍馐美食。
一碗寡淡的青脆梅汤摆上桌,与桌面的水陆之珍相比,更显磕碜。
“碧桃,你拨一些吃食,下去吃吧。”
吴姨娘算是个好主子,对待下人十分宽厚。难怪春林没向林姨娘透露她怀孕之事。可春林怕是没想到前主子,会敢狸猫换太子,以假充真。
熊砚觑向林姨娘,没有动作。
林姨娘放下手中银筷,竹岚递来一张帕子。
林姨娘慢慢地擦起手来:“碧桃,你跟着你们姨娘倒吃得十分好,黄黄的脸都透出红晕来,身子也有些肥肥的。”
熊砚对这林姨娘,有时真恨不得咬她一口肉下来。
“有么?”吴姨娘插嘴道。
她使唤春风上前,分装桌面食物。
“碧桃比常人畏寒,还穿着冬季衣裳。”白瓷汤羹撞在汤碗,“所以看上去比旁人略壮些,实际除去后衣服仍是干瘦得可怜。”
林姨娘抿嘴。吴氏自从怀上孩子,胆子越发大,现下还维护起丫环了。
熊砚提起春风递来的食盒,说上几句吉祥话,退出房间。
龙斗虎伤,苦了小獐。两个姨娘掐架,还没有她能多嘴的地方。
回到小厨房。
绮绣走上前,接过食盒,一打开,砸吧砸吧嘴。
“吴姨娘的这顿饭,可够我们家过一年半载的了。”
嘴头功夫不停,手下动作利索,将食盒中的食物分拨成三份,一人一份,上锅加热。
“人有这命。我们跟紧吴姨娘,也会过上好日子。”绫罗在一旁帮忙,眼里闪光。
熊砚心道,她们倒是真跟着吴姨娘,吃得肥肥的,尤其是绮绣,那脸白嫩嫩的能掐出水。
“碧桃姐,这份多些肉,给你。”绮绣拿大海碗端到熊砚眼下,“你多补补,晚上老熬夜,伤神。”
接下大海碗,熊砚笑着说:“我比不得你们,劳碌命要干活。”
绫罗吞下一块肉,口里含饭,口齿不清,道:“碧桃姐,我都说了,你那病没事。我远房表哥人不错,你要是肯,我求我娘给你做媒……”
“停,停,停。”熊砚摇头摆手,“我可不害人啊。”
自那一架之后,三人相处了两月左右,发现彼此气味三投,感情倒是一日比一日好。
不觉日色沉西。
上官诘背手走在花园中,身后只得五安跟随。
雨后的花园,泛出潮气,湿冷冷的。
“徐先生,这两三日便回来了?”
五安望着前头身子的背脊,少爷吃什么,长得这般高。
“是。如果水路顺利,就该是这两三日了。”
抬手摘下长得茂盛的大叶片,“这个老东西真烦人,要不拿这个毒死他。”
五安虽总听少爷说些厌烦徐先生的话,但每次听到少爷想要弄死徐先生,他都不禁耸肩缩背,战战兢兢。
“少爷,这是什么?”五安心底怕是怕,马屁还是要拍的。
上官诘低头指尖碾过叶片,转身抹在五安身上,“这是天荷。汁液有毒,皮肤接触会发生瘙痒。”
话音刚落,五安便觉着被汁液碰过的地方痒得难受,抬手想抓。
“诶,别动。你用手去碰,汁液沾在指头上,指头再碰到手,你可会失明的。”上官诘不紧不慢道。
五安却是四肢僵硬,心口漫出寒气。
“少爷,少爷,小人可是做什么惹得少爷不高兴了?”一脸哭丧相,尖尖细细的话从喉间挤出。
上官诘眼望花园另一边的假山:“噢,这玩意儿沾唇即死,是剧毒。”
哇啦一声,五安直接豆大的泪珠子掉下。
“真好骗。”上官诘顺手将手中的叶片塞进五安大张的口中。
五安吓得倒退两步,呸呸声响。
顿感喉中烧灼。
“少爷……”拍马屁的话说不出来,悲悲切切哭个不停。
看人难受,上官诘心头,因徐陵斌回来这事,升起的烦躁,稍稍退去。
“哭什么,你都哭了半天了,没发现自己还没死么。”手里剩余的叶片随手一丢,“往前多走两步,那才是天荷。”
五安止住哭声,庆幸捡回一条小命,低声嘟囔:“少爷可别再拿小人玩笑了。小人胆子小。”
“别说话,有人来了。”
上官诘伸手一拽,将五安拖入转角处的树丛后,两人斜前方还有一处大石头,把两人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
五安一时回不过神,欲张口说话。
上官诘回头眼风一扫,吓得五安闭紧口鼻,只喘不上气。
细雨湿花蕊,花丛自沉沉。
熊砚手挽竹篮,绫罗和绮绣牵着手,三人共同走进花园。
“她可真是会使唤人。”绫罗语带烦闷。
“嘘!这可是在花园,不是在我们房里。”
绮绣扯住绫罗的手。
绫罗是直肠子,憋不住气:“雨后,湿冷冷的花园哪有人来,除了我们三个倒霉的。”
说是说,声音倒是低下去了。
“红棉解毒清热、驱寒去湿。这几日红绵花开得正好,再下几日雨怕是淋坏了。你们几人现在趁雨停,将那红绵花摘了,拿回来烘烤。等过些时日,吴姨娘……”
绫罗学人说话,说到一半忘了下句。
“你记错了。林姨娘说的是过两天,炖汤送去给吴姨娘喝。你们三个小奴才,过得比主子还舒服。”
熊砚慢悠悠接去剩下的话。
“喜荷姐,怎地这么坏!”绮绣也忍不住抱怨道。
喜荷交上好运了,从茶水房调去林姨娘的房中,做三等丫环。下午,她们三人闹作一处时,被跑腿送东西的喜荷看个正着。
刚刚喜荷又来了小厨房一趟,她趾高气昂地吩咐她们,即刻去花园采摘红绵花。
“破包篓奴才,大家都是丫环,谁比谁好些。”绫罗气哼哼骂道。
一手正准备扯过身旁的叶片。
“别动!”
熊砚兀地大喊。
登时,绫罗的手停在半空。
“手收回来!”
熊砚的声音严厉。
绮绣低喊了声碧桃姐。
绫罗乖乖收回手。
熊砚上前,扯过她站到身旁。
一簇簇的叶片,开得浓绿,生机盎然。
“这是滴水观音,剧毒!”
绫罗脸发灰:“什么?花园里头怎么会栽种有毒的。”
“好种、好看呐。谁没事会去碰。”熊砚答道。
滴水观音有剧毒,还是熊砚在看电影时知道的。看电影,这种事已经远的像上辈子的事了。
三人前后走了。
上官诘站到一簇簇的滴水观音前,脸色惊疑不定。
大荔国的书籍记载中,海芋的别称有许多,但唯独没有滴水观音的叫法。她怎么知道的?
难道她也是?
五安紧闭双唇。他明白了,少爷是在偷看碧桃呢。
“五安,你叫个花匠来找我。”
“啊?”五安疑惑,少爷不会想把碧桃看过的天荷,种到院子里吧,这东西可有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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