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当说不当说

泓德笑眯眯地摇头:“老和尚不知。”

说罢,又俯身去捡拾禅床上的棋子,有好些滚落在地。

俯身抓不得,只能下床寻摸。

上官诘站起身,立在泓德面前:“死秃驴,我外祖父是如何托你照料我的。就让你念经度化我吗?还是让我陪你下棋?我受够了,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一脚踢开靴子旁的黑子,“那暗网留给你,沤到烂。”

上官诘推开门,怒气冲冲走远。

泓德站直身体,道声阿弥陀佛,目送少年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房中自窗外跳进一人,抱胸:“泓德,这个小魔星留着也会是个祸害,不如我……”

“是故菩提属于众生,若无众生一切菩萨终不能成无上正觉。”泓德低吟,“你杀心太重,才脱离不了尘世的生死洪流。”

那人不语。

泓德将所有黑子、白子放入棋罐。

“你还不去那处等他。”泓德微笑,“他能按时来清孚山,不都是因你这师父教导他武功吗?”

“哼。”那人翻身出窗,“若不是我输给你,我也不会教这小魔星。再过两年,我便完成你我的赌约了。”

日色沉西。

远处群峰高耸,烟雾缭绕。

熊砚静坐在小院门口,等待上官诘的归来。

平时在上官府,她轻易可见不着他。盘桓在心头的计划,久久难有机会实施。

山道上,被师父操练的气喘吁吁,全身是泥的上官诘,两腿俱肿,走路艰难。

熊砚从几十米开外见到上官诘的模样,心头泛起古怪。

学佛这么费体力的么?大荔的佛教,讲究的是肉身苦修?

她站起身,远远地给上官诘道了个万福。接着,默默跟随在上官诘身后。

待上官诘梳洗一番,推门而出时。

他见到小院中大树下的石桌上,摆放着热气缭绕的香茶,和四盒细巧菜蔬果陷点心。

“少爷,您请。”熊砚站立在桌旁,琼裾风飘袅娜。

上官诘心中一动,但随后走到桌边,坐下。

一口茶,半口点心,吃得慢条斯理。

熊砚站在一旁,规规矩矩,不时添茶倒水。

上官诘吃得半饱,喝下一口香茶,拿起熊砚备好的手帕擦嘴。

“少爷,可是吃好了?”熊砚怕上官诘吃饱,抬腿走人,干脆先发制人。

上官诘点头,不说话。

熊砚倒是开门见山:“少爷,我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不当说。”

熊砚被上官诘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噎住了。

随即,掏出袖中手帕,哽咽声起。

“少爷,你可还记得多年前,你曾在清孚山回家的路上,捡到过一个孤女。”

她不管上官诘怎么想,这场大戏必须上演。

上官诘听了她的话,不言语。这个女人今天要干什么?是求他消除她的奴籍?

熊砚想着自己自来到大荔吃过的苦头,眼中的泪再次积蓄。

呜咽声起。

“那人便是我。若不是没有少爷,碧桃怕是早已成为黄泉下的孤魂野鬼了。每每想到少爷的救命之恩,我心中就升起不胜感激之情。心中发愿,若有来生,我必缬草衔环、当牛做马报答您。”

先给这富家哥儿戴顶高帽,吹捧他,哄到他飘飘然,晕头转向。

擦泪:“……没想到碧桃不用等到来生,今生就有了机会报答少爷的救命之恩。”

闪烁双目,看向上官诘。

上官诘搞不清熊砚的意图,依旧沉默。

熊砚咬牙,双膝跪地。

“少爷,我在吴姨娘那处干活时,察觉到了林姨娘针对您的阴谋!”

眼泪不是武器,而是引线呐。上官诘垂目下看。

“林姨娘看中了吴姨娘腹中的孩子。在孩子出世后,必会将孩子养在膝下。上官家的家产只有一份,如果那孩子出世后,继承人便会有两个。”

熊砚边说,边觑观上官诘面上神情的变化。

隐约已有成人模样的少年,似笑非笑:“就算林姨娘想养,也得吴姨娘答应。别忘了,我还有母亲。以上困难,林姨娘跃过去了,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孩子一定会是男婴吗?”

上官诘的话,让熊砚心惊。这半大小子,看起来不傻啊,也不那么天真。

“林姨娘自会有办法的,不是吗?”熊砚直起身,与上官诘四目相对,“少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你说你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怎么报答?”

上官诘摇动手中的折扇,忽然转变了两人间的话题。

“自然是帮您阻止林姨娘的阴谋。”不慌不忙,拉回谈话的节奏。

“怎么阻止?你也就是个三等丫环而已。”上官诘上下打量熊砚,随即又移开视线,望向山边夕阳。

熊砚咽下口水,这是她最大的筹码了。

她要离开上官府,她要消除奴籍,她要拿回自己的名字。要想做到这些,便不可能依靠上官府中某个“主子”大发善心,只能让自己有价值。

“我知道一个关于林姨娘的秘密。”双手攥紧衣裙,“一个足以让林姨娘离开上官府的秘密。”

手指敲击桌面。上官诘眼见夕阳余晖,渐染血红。

这个熊砚为什么不说那孩子不是上官泳的呢?一切问题不就从根源解决了?林氏可是不好惹的恶鬼呐。

“是什么?”

熊砚听出了上官诘兴致缺缺的语气。这场谈话,好似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发展。

“菊烟是林姨娘嫁入上官府前,和人生下的孩子。”熊砚把心一横,干脆利落道。

上官诘收回目光,盯向熊砚。

这事他知道,但她怎么会知道?难道……熊砚并不如他了解的那般简单。

“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诘的眼神充满了惊讶,还有一些复杂的情绪。

菊烟是林姨娘的私生女。

这事是熊砚偶然发现的。

半月前,她埋藏新攒下的银钱时,听见了荒弃竹林后头传来的动静,便蹲在原地静听。

竹棍破空发出的咻咻声,击打在皮肉上的沉闷。

几十下后,有人说话。

“你再敢偷拿我的东西,送给你爹,你就滚出上官府,回去那穷窝里。”压低的咒骂声。

“娘!”

响亮的巴掌声。

“不是,姨娘。”

呜呜咽咽的啜泣声。

“爹病了。病得很重,我不拿钱给他,他真的会病死。”

“他不是你爹。你已经把你转手买了两户人家,你现在是上官府的人。”悄声怒骂。

窸窸窣窣声响。

有人从熊砚这方向来了。

熊砚拖动自己蹲麻的腿,窝进巨石身后。

探出头,见林姨娘左瞧右看,一刻钟后,菊烟捂脸走出竹林。

听完熊砚的讲述。上官诘看着仍跪在地上的人,天已渐黑,残留的光自她身后微弱闪现,映衬得她十分柔美。

“少爷,我比你想的要有用多了。”

这声音更似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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