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的手粗粝,三四记巴掌打下来,熊砚已疼得说不出话。
天旋地转,双膝软得不像话,整个身子往下沉。
徐陵斌仍是不肯放过她。
“按住她,跪在院中。直到少爷回来。”
他这次出行极为不顺,暗中派出的探子全军覆没,上官家的暗网实在好生厉害。他看到熊砚,便想起八年前上官诘那个奶娃娃,对他的轻视。
熊砚平白挨了打,哪肯再忍气吞声。
自从春屏诬陷之事后,她脑中便有根弦绷得死紧——逆来顺受的前提是她还有仅剩的尊严。现下徐陵斌对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把她当作头牲畜。
吐出一大口血水,两排牙齿血气森森:“徐先生,我哪里做错了?少爷让我回府,我不回府吗?少爷是上官家的少爷,徐先生大得过少爷吗?!”
婆子死死箍住她扭动的手臂,同时往地上压去。
她不跪,她凭什么要跪。
熊砚发出狠劲,顶住婆子往下压的力道。
双膝不住地颤动,但仍是没弯曲跪地。
抬眼瞪向徐陵斌,她不跪!
徐陵斌看见那双小兽般狂野的双目,面上冷笑,走上前去。一脚踢向熊砚的腘窝,动作利索狠辣。
入骨的疼痛迅疾传遍熊砚全身。
她疼得发出嘶吼声。
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前头的疼痛已经掩盖了此时的疼痛。
两个婆子互看一眼,眼中皆是惊慌,好凶残的踢法。
她不跪!她来到大荔后,跪得够多了,这次她偏不跪!
牙齿咬紧下唇,脚尖用力撑起双腿,身子前后左右扭动晃荡。她要重新站起来,她不跪!
两个婆子手下暗中收起力气,她们怕小丫环真出事,少爷活剥了她们的皮。日日带进带出的丫环,少爷院中哪个没长眼睛的看不见。
疼,真疼,这疼要把她身体截成上下两段了。
嘴唇咬出血,背后发出冷汗。
徐陵斌垂眼看向半蹲在地上挣扎的人,“好个目中无人的丫环,不愿跪?”
他看向院中的另一个丫环,“你过来。”
枣红原本在上官诘卧房中整理床被,听得外头的动静,想起未归的碧桃,赶紧奔出门去。
“旋剥褪去她的衣裳,只留小衣。”走上前的枣红,被徐陵斌如此吩咐道。
“徐……徐先生。”枣红趴在地上,磕头,“碧桃,她是初犯……”
原半蹲着挣扎的熊砚,见到枣红为她向徐陵斌没命的磕头,气得眼红,嚷声大叫:“枣红姐,你站起来。这事跟你无关!你凭什么要向他磕头?”
愤怒之极的熊砚,身子越发挣扎得厉害。
“徐陵斌,贼没廉耻老狗骨头!你耍横怎的,不过是寄居在上官府的酸腐儒!没半点真本事,只会拿我们这些下人煞气的老猪狗!”
枣红听见熊砚的话,吓得腿软筋麻,心头乱跳。她眼见徐陵斌脸色下沉,眼神如刀,提腿走向碧桃那处。
什么也来不及,她顺势抱住了徐陵斌的双腿。
“徐先生,碧桃她……”
贼浪奴才,胆子忒大。徐陵斌俯身,弯腰,扯过枣红的头发,搂心一拳,将人打得闷哼身软。
枣红歪身瘫倒在地,两手软塌塌。
熊砚本就急红了眼,这下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气,霎时挣脱了婆子的束缚。反手抓起地面的扫帚,奔上前去,用尽全身力量,向徐陵斌的胸膛击打过去。
徐陵斌眯眼看向发狂的熊砚,迈着扭曲的小腿,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朝自己奔来。
真是可笑之至。
下一刻,徐陵斌随手拨开熊砚雷霆万钧的一击。
轻飘飘挥动手部,熊砚便如同纸扎的风筝,飞到半空,重重坠落。
熊砚感到全身无处不痛,如烈火在炙烤她的皮肉骨头。她想自己怕是要死了,死就死,她都死过一次了。但她不要这么窝囊地死了,她要咬下徐陵斌的一块肉。
让这畜牲知道,她就是死也不跪他!
她胸中涌出热流,四肢再生力气,趴地撑起上身,被徐陵斌踢过的左腿,已经呈现扭曲的状态。右腿还能站起来,手指抓着身旁的墙面,凸起的砖块。
一点一点,她再次站起来。
徐陵斌轻笑,迈步向前。
院中的一众下人,早吓得噤声。
熊砚右手五指紧握,吐出口中鲜血,怒瞪徐陵斌。
“徐陵斌,你给我住手!”
在徐陵斌微笑,微举右手时,一群人涌进了院中。
为首发话的人是上官诘,他眼神清明,语气严厉。
五安看见地面昏死过去的枣红,再看站在墙角,蓬头垢面,身上衣裳血污斑驳的碧桃。吓得小脸发白,这徐先生是个武家啊。
徐陵斌听见上官诘的话,扭头看向他。
真令人玩味,上官诘竟然在意两个丫环。但他为何要听他的,这纨绔再三不肯配合他。
右手挥动狠狠打在了熊砚肩头。
熊砚原以为烈火炙烤的疼痛,已到极致,哪知这一拳似是要将她体内的筋骨打得寸寸碎裂。
浪潮般的剧痛席卷全身。
但她在失去意识或即将死亡之际,她没忘记,她会啃下这畜牲的血肉。
熊砚奋力扑向徐陵斌,双手紧抓不知什么事物,无法聚焦的视线,只隐约看见晃动的物体。
燃烧的怒火,自剧痛的胸腹喷涌而出。
五安吓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画面——碧桃像是一头暴戾的母狼,锋利的齿尖,扎进了徐先生的左侧脸庞,死死咬住。徐先生被冲力或是被别的什么,冻在原地。
“全给上,分给他们!”一声令下,十数人围住两人,数十只手乱中有序,分别扣抓住两人。
后头的事,五安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少爷的脸色是不是有些发白,少爷的声音是不是在颤抖,少爷是不是徒手捏碎了折扇……
他记不得,一时怀疑自己受到的惊吓过度了。因为碧桃竟生生咬下了徐先生的一块肉,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兀的空出了一块。碧桃更是好不到哪去,口吐鲜血,周身伤痕,左腿骨折。
请来的大夫,看后摇头,只说能否活下来全看自身命数。大夫低垂的视线,似是要避开少爷的目光。像是怕少爷发怒打人,就像躺在床上生死难料的碧桃那般。
上官诘将熊砚,留在了自己卧房的小隔间。
整整一周,熊砚高烧不断,时常呓语,胡乱地蹦出字句。
“疼……妈妈,我害怕……妈妈……妈妈……”
上官诘挥手让素琴退出去。
躺在床上的人,双眼紧闭,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嘴唇干裂起皮。锦被之下的胸膛起伏不断。
“熊砚,你不准死了。我命令你,不准死。只要你不死,我想办法帮你报仇怎么样?”
上官诘俯身低语。
千思万转,情绪多端,只一点他确定,他不想熊砚死去。
一只滚烫的手忽然抓住了上官诘垂落的青丝。
“……我好怕……我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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