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感到迷茫

天外飘来大朵的乌云,窗外簌簌下起小雨。

风光了没几日的卫姨娘,被手下的管事妈妈揭发,说卫姨娘偷拿府中的钱去放印子钱,所得利息收入她自己的银库里。

老爷知晓这事后,立即将卫姨娘的管家权收回,还把那放印子钱的利息拿走,让卫姨娘不许出自己的院门,好生反省。

钱姨娘手摇团扇,柳眉倒竖,尽说着卫姨娘是个抬头只见帽檐,低头只见鞋尖,目光短浅的蠢货的话。

一杯杨梅渴水,推到她面前。

“钱照兮,说了那么久,你也该口渴了。”熊砚一手支头,一手抬起打哈欠。

钱姨娘看见对面那人的模样,认命地端起杯子,喝下一大口。酸酸甜甜的杨梅渴水,止住了她心里头噌噌冒起的火气。

放下杯子,“你说她们斗了那么些年,卫氏怎么还想不明白,林氏的手段和计谋。要是我……”

“要是你,你肯定牢牢地握住这掌家权,林氏肯定不能从你手中要回去是吧?”

熊砚捶捶腿。

“那肯定。我也不会像林氏那般,把这后院弄成勾心斗角的修罗场。大家面上和气,私下不来往便是了。”

钱姨娘又摇起团扇。夏末了,这天怎还热得出奇,树上的知了叫得欢势。

熊砚给自己倒上一杯杨梅渴水,细细品咂。

“卫氏有没有真的在放印子钱,我们都不知道。但卫氏使唤不动管事妈妈们,或者被管事妈妈们糊弄,是大家都看得见的事。”熊砚看向钱照兮。

“你别在想跟林氏斗下去。吴姨娘万幸活了下来,不然你还能夜夜好梦么?”

钱姨娘手中的团扇搭在下巴处,手指头的微颤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慌。

吴姨娘没按照计划的时间坠楼,虽然她仍然侥幸落在了垫着厚厚被褥的板车之上,但她不像预料之中是侧身着地,而是后脑勺着地。整整昏迷了半月,才醒。

“钱照兮,吴姨娘现在走路还有些跛呢。”

熊砚似是要让钱姨娘直面自己的内心。

“你做不到像林氏那样,就别再去争去抢。不然,到最后你只会成为第二个林氏,而不再是钱照兮。”

钱姨娘的眼瞳骤然放大,双肩收紧。片刻后,吐出一口长气,低垂眼帘,逗弄团扇上的挂坠。

“别说这事了。你的腿还没好全呢,少爷的院子里丫环又新添了两个,等你好了,都不知道你还能往哪儿站。”钱姨娘眼皮上抬,露出点笑意,“要不你来我这儿?”

说到这事,熊砚脑中便重现起昨夜的事。

斜月朦朦。

她被徐陵斌叫出来,在上官府那处偏僻的竹林等着。

等到凉风渐起的深夜。

徐陵斌自竹林的另一头走来,昏黄的月色下,他脸上的那道疤更为可怖。

“你的腿快好了。”

她点头。

“兰雾会在你腿好之后,调离少爷的院子。”扭曲的疤痕在徐陵斌张口闭口间,扭动得愈加丑陋。

“你到时便会升成一等丫环,贴身侍候少爷。”

她不解抬眼,“兰雾怎么会调离?”

“你想知道?”徐陵斌眼皮下垂,怪笑道。

那笑声直让熊砚心中发毛,“不想,不想。”

“喂,熊砚,你别装傻!”

钱姨娘俯身,抓住熊砚的手腕大力摇晃。

熊砚的思绪回到现在。

她使力挣开钱照兮的手,“不去。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来你这院子。”

话说得干脆。原因无他,实在是拒绝太多次后,彼此心知肚明,无须再婉转。

熊砚杵着拐杖,回到房,刚坐下。

素琴的声音便从窗外传入。

“枣红姐,我说的事可都是真的,比金子还真。”

两人前后踏进房中。

素琴见到熊砚,自然露出活泼泼的笑,脆生生叫了声碧桃姐。

熊砚回以微笑。这个素琴太会跟人打交道,说话讨喜。所以即使熊砚跟她没什么深交,却也不讨厌她总来这房里。

枣红走近柜子,打开柜门,拿出她和熊砚的饭碗。

素琴跟在她身后,仍叨念个不停。

“真的。兰雾这事我没瞎说。”

听到兰雾的名字,熊砚立即心下发紧。

坐直身体,扬声向素琴道,“兰雾怎么了?”

素琴扭头,颇有些惊讶看向熊砚。

碧桃姐向来不怎么说话,平日里她们聊得最多的话便是天气,吃食之类的闲话。她每问到碧桃姐一些个人的事,碧桃姐多是笑笑,不作答。

她也说过好多别人的事。碧桃姐也只是听听,或者是在假装听听,实际早已走神。今天这样的碧桃姐,真是稀奇。

熊砚注意到素琴的眼神,不大自然地扬起笑,“我这腿不是要好全了么。过几日就该去干活了。兰雾和我们都一样,是侍候少爷的丫环……”

“什么丫环,人家才不是奔着当丫环来的呢。”

素琴打断熊砚的话,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微皱鼻子,摇头。

“兰雾是奔着少爷的床来的。”

“什么?”熊砚不禁反问道。

素琴揉揉耳朵,“碧桃姐,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林姨娘送菊烟和兰雾过来,是给少爷做暖床的呀。少爷不小了,总有需求嘛。”

“少爷才多大啊。”

“别的人家,早都两三个了。少爷这算晚了。”

熊砚闭上嘴,告诉自己这是在大荔。在大荔男子十五岁定亲,十六岁完婚的属于正常。那在婚姻之前,有些事会更早开始。

素琴捡着自己被打断的地方继续讲道。

“但少爷没这个心思呀。兰雾等不及还是怎的,趁夜自己摸上少爷的床。被少爷赶出来时,身上只着小衣呢。”

枣红重重咳嗽道,“素琴,别说的你亲眼看见似的,你在少爷床底下是吧。”

“我听五安说的呀。他就在少爷房外上夜呢。”素琴不以为意地回道。

“女子名节重要。少爷那处也没传出这话,你别到处说了。”

“兰雾这两日要走是真的。”

“那也许是旁的原因呢。”枣红抓着碗,硬声道。

素琴被枣红脸上严肃的神情唬住了。她怕枣红姐发脾气,跟枣红姐闹僵,可就没法来这间房了。

走上前,两手轻摇枣红的小臂,“是我错了,枣红姐。我瞎说的,我再也不跟任何人说。”

说罢,又装可怜样,“兰雾走了,一等丫环的位置不就空出一个么。说不定,少爷会在我们三人中间选一个呢。”

熊砚眼看两人走远,去厨房领饭。

心头平添疑惑,徐陵斌怎么能确保上官诘会选中她呢?转而又想起兰雾的事,这是不会是徐陵斌做的吧?

即使大荔的民风较另外两国开放,兰雾的行为仍是会被人唾弃,难以嫁娶了。

徐陵斌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这么轻易地毁掉一个无辜少女的人生吗?

熊砚内心泛起波澜,感觉自己的未来正陷入看不见道路的迷雾之中。

“你发什么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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