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阿砚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立马站住。！"
柳七娘追着少年在田埂上跑，一身麻布裙角沾满了黑乎乎的泥点子。
五月的日头很毒，晒得她脑门上直冒汗。
"说了让你别动！你看看，这香囊穗子都系歪了！"
阿砚扭头冲她咧嘴一笑，古铜色的脸上还沾着几粒麦壳。
他却故意蹦跶两下，腰间的香囊跟着晃悠："嘿嘿，七娘手艺见长啊，这次没把艾草缝漏出来。"
"放屁！上次那是被耗子啃的！"
柳七娘一把拽住他后衣领，"低头！"
少年乖乖的弯腰。
柳七娘踮起脚尖，牙齿咬着红线头，手指在他后脖颈上忙活。
忽然"咦"了一声。
"你这儿什么时候长了颗朱砂痣呀？"
阿砚满不在乎地挠挠脖子："我也不知道，就是前两天就痒得很，怕是叫毒蚊子叮的。"
"放你娘的..."柳七娘突然噤声。
远处晒谷场传来一阵骚动，货郎王二跟个血葫芦似的滚进麦堆里，怀里还抱着一个蓝布包袱。
"死人啦！有妖怪啊！"
柳七娘心头一跳。
王二胸前的衣裳被撕开了三道口子，像是被野兽爪子挠的。
布包袱散开，里面露出了张白得瘆人的小脸。
"我滴亲娘..."阿砚倒吸一口凉气。
那姑娘看着顶多十六七，眉心镶着块蓝汪汪的玉，嘴唇红得像抹了血。
最邪门的是她的衣裳——大夏天竟裹着狐毛领子的厚袄，却半点汗都不出。
"阿砚！回来！"
柳七娘伸手抓了个空。
阿砚已经冲到那姑娘跟前，跟中了邪似的蹲了下去。
正巧那丫头眼睛一睁——娘诶！那眼珠子居然是竖着的！
"郎君……"小妖精声音跟掺了蜜似的，冰凉的手指头往阿砚手腕上一搭，"我冷..."
柳七娘冲上去就拽阿砚："你跑什么呀，发什么疯！没见王二都..."
她突然噎住，后面的话没说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阿砚的脖子。
阿砚后脖颈上那颗朱砂痣，这时红得刺眼，感觉快要滴出血来。
"七娘你别闹。"
阿砚甩开她的手，眼神却直勾勾的，"这位姑娘受伤了，我要带她去老宅歇歇。"
货郎王二突然抽搐起来，嘴里吐着血沫子："不、不能去...崖下...八、八具干尸..."
"你闭嘴吧！"
阿砚一脚踹开王二，弯腰就把那姑娘抱了起来。
柳七娘眼睁睁看着小妖精把脸往阿砚颈窝里埋，嘴角翘得老高。
"阿砚！你睁大狗眼看看！"
柳七娘扯住他胳膊，"这丫头不对劲！"
"七娘你今天怎么这么烦人？"
阿砚眉头拧成疙瘩，"蓝姑娘是落难的大家小姐，你..."
"蓝姑娘？"
柳七娘声音都变调了，"她告诉你的？"
阿砚一愣，显然也意识到问题。
怀里的小姑娘突然"嘤咛"一声，手指头戳在阿砚喉结上："郎君，我头晕..."
就这一下，阿砚的眼神又直了。
柳七娘眼睁睁看着他抱着人往村西头走，后脖颈那颗朱砂痣越来越红得发亮。
"不对劲，这是中邪了...这绝对是中邪了..."
柳七娘哆嗦着去扶王二，发现货郎已经没气了。
更可怕的是，死人脖子上慢慢浮现出蛛网似的红纹。一圈一圈，越长越多。
......
当天夜里，柳七娘蹲在自家房梁上数到第一百只羊，还是睡不着。
窗外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人拖着脚走路。
"阿砚？"她猛地坐起来。
月光把窗纸照得发亮，映出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柳七娘抄起顶门杠摸到窗边，突然听见"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饿...好饿..."
是阿砚的声音！
柳七娘一把推开窗户，差点叫出声——阿砚蹲在鸡窝旁边，满嘴鸡毛，手里还攥着只没断气的母鸡。
月光一照，他嘴角滴滴答答往下淌血。
"你疯啦！"
柳七娘翻窗跳出去，"生吃活鸡要闹肚..."
阿砚猛地抬头。
柳七娘倒退两步——他眼睛跟白天那丫头一样，变成了竖瞳！
"七娘..."
阿砚声音哑得不像人，"我饿..."
柳七娘抡起顶门杠就是一下。
"砰"的一声闷响，阿砚晃了晃，居然没倒。
更可怕的是，他挨打的额角连个红印都没起。
"阿砚你醒醒！"
柳七娘带着哭腔，"那丫头不是人！是妖怪！"
少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牙："七娘，蓝姑娘请你去喝茶..."
柳七娘扭头就跑。
身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
三更天，柳七娘蹲在村西老宅外的老槐树上，腿都麻了。
屋里点着盏绿幽幽的油灯，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
高的那个是阿砚，矮的那个...
"阿砚哥哥..."
那小妖精的声音飘出来，腻得人牙疼，"再给一滴嘛..."
柳七娘攥紧镰刀把，手心全是汗。
自打阿砚把这蓝玉儿安置在老宅，村里就从此再没消停过。
先是王二暴毙，接着李家媳妇跳井，捞上来的时候脑壳顶上有个窟窿眼，脑浆子都没了。
"七娘！"
树下突然有人喊。
柳七娘低头一看，是里正家的小子举着火把，脖子上一道道黑纹——跟死掉的王二一个样！
"快跑！去喊道长..."
柳七娘话没说完，老宅门"吱呀"一声开了。
蓝玉儿披着阿砚的褂子倚在门框上，光脚踩的地面结了一层霜。
柳七娘往屋里一瞅，魂儿差点飞了——阿砚跟个死人似的躺着，衣裳敞着，心口位置有个血窟窿！
"姐姐来得正好。"
小妖精舔着嘴角笑，月光一照，那牙尖得跟锥子似的，"一块儿玩玩？"
柳七娘抡起镰刀就跳下去。
结果刀还没挨着人家衣角，突然烫得跟烙铁似的，"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抬手一看，掌心里多了个桃花形状的烧伤。
"再等七天。"
蓝玉儿摸着阿砚的脸，"你的小情郎就永远归我啦..."
柳七娘扭头就跑，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那是阿砚送她的定情信物，画着比目鱼的青瓷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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