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迦南的笔尖在雪纺布料上划出流畅的弧线时，工作室的落地钟正敲响下午三点。设计台上摊着七版手术服手稿，袖口处的乌龟图案从写实到抽象，最终定格在第七稿——用薄荷绿丝线绣出的龟甲纹路，远看像极了心电图的波动。
“迦南姐，楼下咖啡厅有人找！”实习生小羽抱着布料闯进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的手稿，“还是穿白大褂的，该不会是那天送你胃药的医生吧？”
缝纫机的针脚突然歪斜，在布料上留下道突兀的线痕。程迦南慌忙关掉电源，指尖划过手稿边缘的“ZYL专属款”字样，耳尖发烫：“别乱猜，是……房东。”
周砚礼站在咖啡厅靠窗位置，白大褂下摆沾着片银杏叶——应该是路过医院花园时蹭的。他面前摆着两杯拿铁，她的那杯画着小乌龟拉花，奶泡上撒着极细的薄荷碎，和他口袋里的阿尔卑斯糖同一个味道。
“下午有台先心病手术。”他推过保温盒，里面是温着的山药粥，“小羽说你凌晨三点还在画设计稿。” 说话间，视线掠过她手腕的纹身，那里还留着昨晚他替她贴膏药时的指腹温度。
程迦南打开保温盒，瓷勺柄上刻着“CN”缩写，是她去年设计的“专属系列”。粥里埋着颗剥好的荔枝，果肉在汤汁里晃荡，像极了他手术帽下露出的那截后颈痣。
“给你的。”她突然掏出牛皮纸袋，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手术服。袖口的薄荷绿龟甲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领口内侧绣着极小的“周医生收”，落款是只戴蝴蝶结的小乌龟。
周砚礼的手指停在龟甲纹上，触感像极了她腰侧的疤痕——细腻、温凉，带着愈合后的浅凹。他忽然想起凌晨在急诊室，她趴在他办公室桌上睡觉，发丝落在手术服手稿上，把乌龟图案衬得格外生动。
“喜欢吗？”程迦南望着他突然绷紧的肩线，忽然有些不安，“如果你觉得幼稚……”
“不。”他猛地抬头，眼底有细碎的光，“比我见过的所有手术服都好看。” 指腹划过领口的刺绣，那里藏着行更小的字：“心跳120次/分，是你穿白大褂的样子。”
咖啡厅的钢琴声突然变调，程迦南看见周砚礼从白大褂内袋摸出个东西：银色怀表，表盘刻着相互交缠的乌龟与手术刀，正是她设计的首款情侣饰品样品。
“全球限量款，编号001。”他把怀表放在她掌心，表盖内侧刻着“2018.8.19”，重逢那天的日期，“发布会后我去后台，你正在和模特调整项链，没看见我把怀表放进你帆布包。”
她的指尖一颤，想起那天回家后在包底发现的陌生金属物件，当时以为是样品掉落，没想到是他的预谋。怀表打开的瞬间，机械齿轮转动声混着他的心跳，在安静的咖啡厅格外清晰。
“周医生！”护士站的小王突然冲进来，手机屏幕亮着急诊通知，“儿科急诊有个误吞硬币的孩子，家长情绪很激动——”
周砚礼的脊背瞬间绷紧，白大褂下的肩胛骨凸起道锐利的线。程迦南看见他捏紧怀表的指节泛白，突然想起昨晚在次卧听见的动静：凌晨两点，他在阳台打电话，声音低得像碎冰：“对，还是心律不齐，药加到两倍。”
“我陪你去医院。”她抓住他的手腕，触感比记忆中更凉，“山药粥装在保温盒里，你手术前记得喝。” 说话间，把自己的薄荷绿围巾塞进他手里，正是高三那年她织到凌晨的那条。
急诊室的走廊永远挤满焦虑的人群，程迦南跟着周砚礼穿过推床时，听见他突然对护士说：“把迦南的工作室地址加到紧急联系人第一栏。” 没等她反应，他已经转身进了手术室，白大褂上的乌龟暗纹在廊灯下一闪而过。
工作室的落地钟敲到七点时，程迦南终于完成“初恋系列”的婚纱手稿。裙摆处的薄荷绿暗纹绣着“ZYL”的摩尔斯密码，领口设计成心脏轮廓，内衬贴着片极小的银杏叶——2011年秋天，他替她捡的那片。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周砚礼发来的消息，附带张照片：他穿着她设计的手术服，袖口的乌龟纹正好落在他手腕的脉搏处，配文是：“乌龟医生已上线，手术很成功，想吃迦南牌煎蛋。”
照片背景里，储物柜敞开着，里面整齐码着她送的薄荷糖罐、速写本，还有个牛皮纸袋，标签上写着“程迦南设计稿，2015-2018”。原来他连她参加设计大赛的落选稿都收藏着，像收藏着她人生的每个片段。
程迦南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日期在台灯下泛着微光。她忽然想起工作室的保险柜里，躺着枚刻着“CN”的戒指，正是周砚礼今天戴的那枚的女款。原来早在重逢前，他就准备好了所有的“时光信物”，只等她一步步走进他的温柔陷阱。
深夜回到公寓时，厨房亮着暖光。周砚礼靠在吧台吃冷掉的煎蛋，白大褂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后颈新添的压痕——是手术时头靠在无菌垫上磨的。
“我来煎。”她接过他手里的叉子，平底锅里的油刚热，就听见他从身后传来的低笑，带着手术结束后的疲惫：“迦南的煎蛋，糖心永远在左边，和你画速写时惯用左手一样。”
鸡蛋在锅里“滋滋”作响，程迦南忽然转身，看见他正低头看手机，屏幕是医院的APP，个人中心的紧急联系人栏，“程迦南”三个字排在最上方，后面跟着她的生日日期作为密码。
“周砚礼。”她忽然喊他，在他抬头时把煎蛋装盘，溏心正好在左下方，“以后你的手术，我都在等候区画速写。” 顿了顿，又补道，“数着心跳画。”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像被手术刀划开了某个封存的角落。程迦南看见他喉结滚动，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腕的纹身——那里的“ZYL”在暖光下泛着薄荷绿，和他手术服上的暗纹，恰好同色。
煎蛋的香气混着雪松味，填满23楼的公寓。程迦南忽然明白，所谓“时光租约”，从来不是单方面的等待，而是两个人在岁月里，把彼此的习惯、喜好、甚至心跳，都酿成了最牢固的契约。
就像她设计的手术服暗纹，他收藏的速写本心跳，都是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未说出口的“我属于你”。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这满是回忆的公寓里，续写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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