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雾气笼罩着演习区域，俞晨阳趴在潮湿的草丛中，迷彩服已经浸透了露水。远处，蓝军的巡逻队刚刚经过，手电筒的光柱在雾中划出几道模糊的光痕。
"副班，怎么办？"身旁的李小虎压低声音问道，"原定路线被封锁了。"
俞晨阳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大脑飞速运转。这次实战演习，他们小队奉命渗透蓝军后方破坏通讯枢纽，却在接近目标时发现对方防守严密，远超预期。按照演习规则，如果两小时内不能完成任务，红军将失去最佳进攻时机。
"地图。"他伸出手。
李小虎展开防水地图，俞晨阳用微光手电照着那些代表地形和敌军的标记。按照高城连长制定的原计划，他们应该从西北侧的山谷迂回接近目标，但现在那条路上至少有一个加强排的兵力。
"常规方法行不通了。"俞晨阳喃喃自语，手指在地图上划动，突然停在一条蜿蜒的蓝线上——青龙河支流。
"我们要从这里过去。"他点了点那条细线。
李小虎瞪大眼睛："那条小河？可它直接穿过蓝军警戒区！"
"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会想到有人敢走这条路。"俞晨阳收起地图，"通知全队，准备泅渡。"
小队成员听到这个计划时，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王铁柱挠了挠头："晨阳，这太冒险了。要是被发现了..."
"留在原地更危险，"俞晨阳检查着装备，"河水能掩盖我们的踪迹和声音。现在是凌晨四点，正是守军最疲惫的时候。"
队员们交换着眼神。俞晨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个城市来的书生兵，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大胆？但过去两个月的训练和成绩已经为他赢得了信任。
"行动。"他轻声命令。
河水冰冷刺骨，俞晨阳咬紧牙关才没让牙齿打颤。他们排成一列，只露出头部，缓慢顺流而下。岸上不时传来蓝军士兵的交谈声，近得能听见打火机点烟的"咔嚓"声。
二十分钟后，他们成功绕过主要防线，在距离目标仅三百米的一处灌木丛上岸。俞晨阳的四肢已经冻得麻木，但他顾不上这些，迅速分配任务："铁柱带两人负责东侧警戒，小虎跟我去安装模拟炸药。"
通讯枢纽设在一座伪装过的野战帐篷内，只有两名哨兵在门口打盹。俞晨阳和李小虎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哨兵，在主要设备上安装了演习专用的爆破装置。
"设置完成，五分钟后引爆。"俞晨阳对着无线电轻声报告。
撤退比渗透顺利得多。当他们跑到安全距离时，身后传来沉闷的"轰"声，代表任务完成的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在晨曦中格外醒目。
"成功了！"李小虎激动地捶了下俞晨阳的肩膀。
俞晨阳刚想回应，无线电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叫："所有红军单位注意，蓝军发动反击，B区需要支援！重复，B区需要支援！"
B区是红军左翼的关键防御点，一旦失守，整个演习局势将逆转。俞晨阳迅速查看地图——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B区只有两公里。
"全队注意，向B区急行军！"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B区时，局势已经十分危急。蓝军一个连的兵力在坦克掩护下步步紧逼，红军守军被迫后撤。俞晨阳看到高城站在一辆装甲车旁，正对着地图怒吼。
"报告！"俞晨阳跑过去立正敬礼，"新兵连一排二班副班长俞晨阳，请求任务！"
高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们怎么在这里？"
"刚刚完成通讯枢纽破坏任务，听到求援就赶来了。"
高城快速打量了他们一眼："你们还有多少弹药？"
"每人两个弹匣，两枚手雷。"
高城皱眉思考了几秒，突然指着地图上一处高地："带你的小队抢占这个位置，建立狙击点。不需要你们杀敌，只要拖住蓝军右翼十分钟，掩护主力重组防线。"
"明白！"
俞晨阳的小队迅速向高地移动。当他们占据有利位置后，发现蓝军果然正在组织右翼包抄。俞晨阳分配好射击区域，下令等敌人进入最佳射程再开火。
"放近了打，"他低声说，"我们要的是威慑效果，不是杀伤。"
当蓝军先头排进入五十米范围时，俞晨阳开了第一枪。演习用的激光模拟系统立刻判定一名蓝军士兵"阵亡"。紧接着，小队其他成员的枪也响了，蓝军猝不及防，一时间阵型大乱。
"换位置！别让他们锁定我们！"俞晨阳命令道。
他们像幽灵一样在高地上变换位置，打几枪就转移，给蓝军造成有重兵把守的错觉。八分钟后，红军主力成功重组防线，开始反击。蓝军被迫撤退，演习以红军胜利告终。
回营的路上，俞晨阳的小队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但最让他意外的，是高城在经过他身边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嘴角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俞晨阳，留下。"
演**结会后，高城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俞晨阳。其他军官和士官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没人敢多问什么。
高城的办公室比往常更乱，沙盘还没来得及收拾，上面还保留着演习最后的态势。俞晨阳站在门口，不确定自己是否该进去。
"把门关上。"高城头也不抬地说，手里翻着一份报告。
俞晨阳轻轻关上门，立正站好。高城终于抬起头，示意他坐下。
"知道为什么留你吗？"
"报告连长，不知道。"
高城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推过桌面——《现代特种作战理论与案例》。书看起来有些旧了，但保存得很好。
"给你的。"高城说，"里面有我的一些批注。"
俞晨阳接过书，翻开第一页，发现扉页上有高城的签名和一行小字："给有潜力的士兵——永远不要停止思考。"
"谢谢连长！"俞晨阳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别急着谢我，"高城靠在椅背上，"说说你今天那个泅渡的决定。如果失败了呢？"
俞晨阳深吸一口气："当时的情况，常规战术成功率不超过30%，而泅渡虽然冒险，但成功率估计在60%以上。"
"怎么算的？"
"蓝军在那个时间段刚完成换岗，新上岗的士兵警惕性最高，会重点监视常规路线。而凌晨四点人体处于最疲劳状态，加上河水的噪音和雾气掩护，实际上比走陆地更隐蔽。"
高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继续。"
"最重要的是，即使我们被发现了，也能制造足够混乱，为其他小队创造机会。"俞晨阳越说越自信，"战争不是棋局，有时候需要打破规则。"
"打破规则？"高城突然前倾身体，"那你如何看待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强调的纪律和秩序？"
俞晨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一场即兴考核："纪律是为了达成目标，而不是目标本身。当纪律成为障碍时，优秀的指挥官应该知道如何灵活应对。"
"有意思。"高城站起身，走到沙盘前，"那这个地形呢？如果你是蓝军指挥官，会如何防御？"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围绕着各种战术问题展开激烈辩论。高城提出的每一个场景，俞晨阳都尽力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而高城则会从实战经验出发，指出其中的漏洞或亮点。
办公室的灯光在深夜显得格外明亮，窗外的军营早已安静下来。俞晨阳完全忘记了时间，全身心投入这场智力交锋。他注意到高城在认真思考时会不自觉地用手指敲击桌面，在听到精彩观点时右眉会微微上扬——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比任何语言赞美都更让他感到满足。
"时间不早了。"高城终于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
俞晨阳这才意识到他们竟然讨论了这么久，慌忙站起来："抱歉耽误连长休息！"
高城摆摆手："明天...不，今天上午的训练你可以晚到一小时。"顿了顿，又补充道，"把书看完，下周我要听你的读后感。"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俞晨阳的心跳仍然没有平复。他紧紧抱着那本书，像是抱着什么珍宝。夜空中的星星格外明亮，就像他胸腔里涌动的那种明亮而陌生的情感。
回到宿舍，他轻手轻脚地摸出笔记本，在月光下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记录下高城在讨论中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变化。写着写着，他的手突然停住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在意一个男人的一言一行？
这个认知像闪电般击中了他。不是崇拜，不是感激，而是某种更复杂、更私密的情感。俞晨阳猛地合上笔记本，心跳如雷。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却又控制不住地回忆高城今晚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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