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连的训练场比新兵连大了一倍，障碍更高，跑道更长，连单杠都粗了一圈。俞晨阳挂在绳网上，手臂肌肉因长时间紧绷而颤抖。这是他加入侦察连的第三个月，也是特种兵选拔前的最后冲刺阶段。
"俞晨阳！动作太慢了！"教官的吼声从下方传来，"敌人会等你慢慢爬吗？"
汗水流进眼睛，刺痛得几乎睁不开。俞晨阳咬紧牙关，加快了攀爬速度。绳网顶端，他一个翻身跃下，稳稳落地，双腿却因过度疲劳而微微发抖。
"还不错。"教官难得地点头，"去休息吧，明天选拔就开始了。"
俞晨阳走到水龙头前，直接把头伸到冰冷的水流下。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却也冲走了部分疲惫。抬起头时，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阳光照射下像是一串小小的钻石。
"听说这次选拔有四十多人报名，只要五个。"同班的赵志刚走过来，递给他一条毛巾，"你肯定没问题。"
俞晨阳擦了把脸："不一定，听说都是各连队的尖子。"
"但你不一样，"赵志刚压低声音，"高连长亲自推荐的，选拔教官肯定会高看一眼。"
俞晨阳的手停在半空："高连长？"
"你不知道？推荐表上明明白白写着呢，推荐人高城。"赵志刚挑眉，"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俞晨阳的心跳突然加速。高城推荐了他？自从新兵连结业后，他们再没见过面。虽然同在一个军区，但侦察连和步兵连的训练场隔了大半个基地，偶尔在食堂远远看到，也只是点头致意。
"高连长现在怎么样？"俞晨阳装作随意地问。
赵志刚耸耸肩："不清楚，不过听说他们连被抽调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好像是境外联合反恐，挺危险的。"
水壶从俞晨阳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他弯腰去捡，借机掩饰自己突然变白的脸色。
"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吧，我老乡在步兵连，说走得特别急，连欢送会都没开。"赵志刚突然压低声音，"据说这次任务有伤亡指标..."
俞晨阳的耳朵嗡嗡作响，后面的字句都听不清了。他机械地收拾好装备，走向宿舍，脑海里全是高城的身影——他训话时微皱的眉头，示范动作时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有那次晕倒后苍白的脸色...
宿舍里，俞晨阳从枕头下摸出那本《现代特种作战理论》。书页已经翻得有些旧了，高城的批注他几乎能背下来。扉页上"给有潜力的士兵——永远不要停止思考"的字迹依然清晰有力。
他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胸口泛起一阵钝痛。高城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为什么走之前连个消息都没给他？
特种兵选拔第一天，凌晨四点，紧急集合的哨声就撕裂了夜空。
"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十分钟后出发！"教官的吼声像雷一样炸响。
俞晨阳迅速打背包，手指因睡眠不足而略显笨拙。过去三天他几乎没怎么睡，一闭眼就是高城可能遭遇危险的画面。他试着安慰自己——高城是经验丰富的军官，肯定能平安归来。但"伤亡指标"四个字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越野跑路线是陌生的山地地形，负重比平时多了五公斤。俞晨阳强迫自己集中精力，跟着领跑的教官一步步向上攀登。晨雾笼罩着山路，能见度不足十米。
"注意脚下！"前方传来警告。
话音刚落，俞晨阳就踩空了一脚，整个人滑下山坡。他本能地抓住一丛灌木，尖锐的刺扎进手掌，鲜血立刻涌出。忍着剧痛，他一点点爬回路上，发现手掌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需要退出吗？"教官冷漠地问。
俞晨阳摇头，用随身急救包简单包扎后继续前进。鲜血很快渗透了纱布，每跑一步都带来新的疼痛。但比起对高城的担忧，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中午的射击考核，俞晨阳打出了选拔以来的最好成绩——98环。但当他放下枪时，听到旁边两个候选人在低声交谈。
"...听说西南边境那边出事了，一支特种小队遭遇伏击..."
俞晨阳的血液瞬间冻结。他装作整理装备，竖起耳朵仔细听。
"...死了几个？"
"不清楚，好像是联合行动，有我们军区的人..."
手中的弹匣"啪"地掉在地上。俞晨阳弯腰去捡，眼前一阵发黑。不会是高城的部队，一定不会。但理智告诉他，高城带的就是西南边境的特种作战连，执行的很可能是境外任务...
下午的格斗训练，俞晨阳心不在焉，被对手一次次摔倒在地。后背撞击垫子的疼痛远不及心里那种钝痛。教官的训斥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俞晨阳！你今天的表现像坨狗屎！高连长推荐你的时候就这水平？"
听到高城的名字，俞晨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下一回合，他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对手放倒，动作干净利落，正是高城当初亲自教他的那招。
"这才像话！"教官满意地点头。
但胜利的喜悦转瞬即逝。晚饭时，俞晨阳食不知味，耳朵捕捉着每一句可能关于高城的对话。夜幕降临后，他独自站在宿舍外的空地上，望着西南方向的星空，仿佛这样就能感知到高城的安危。
选拔第三天，军区组织了一场简短的欢送仪式。又一支特种部队即将奔赴边境执行任务。所有选拔学员被要求列队观摩，接受"使命光荣"的教育。
俞晨阳站在队列中，眼睛不断扫视着即将出发的队伍，希望能看到高城的身影。但他知道这不现实——高城已经出发好几天了。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远处传来。几辆迷彩吉普驶入广场，车上跳下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即使戴着钢盔和面罩，俞晨阳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挺拔的身影——高城。
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高城还活着！看起来没有受伤！俞晨阳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又赶紧退回队列。
高城的队伍是回来补充装备的，很快就要再次出发。欢送仪式简短而肃穆，军区首长讲话后，出发的队伍开始登车。
俞晨阳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高城身上。似乎感应到什么，高城在上车前突然回头，视线扫过观摩的学员队伍。当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高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距离太远，俞晨阳看不清高城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中的温度和力量。在首长宣布"敬礼"的口令下，所有学员整齐划一地举起右手。
高城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目光依然停留在俞晨阳身上。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这个跨越千山万水的军礼。
然后高城转身上车，迷彩吉普轰鸣着驶离广场，卷起一片尘土。
"俞晨阳！注意力集中！"教官的吼声将他拉回现实。
接下来的选拔考核，俞晨阳的表现让所有教官大跌眼镜。无论是战术推演还是野外生存，他都展现出远超平时的水平。仿佛那个军礼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又仿佛他要证明什么——向谁证明？高城吗？他自己吗？
"你小子吃错药了？突然这么猛？"晚饭时，赵志刚惊讶地问。
俞晨阳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边境线上。高城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任务什么时候结束？
选拔最后一项是心理测试。面对考官"为何想加入特种部队"的提问，俞晨阳给出了标准答案："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挑战自我。"但他心里知道，还有一个原因他不能说出口——为了离那个人更近一些，为了有朝一日能与他并肩作战。
测试结束后，俞晨阳立刻跑去步兵连打听消息。但没人知道高城部队的具体情况，只知道是高度机密的反恐行动，危险系数很高。
那晚，俞晨阳躺在硬板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天明。明天就是选拔结果公布的日子，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高城一定要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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