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轰鸣声还在耳畔回荡,俞晨阳已经跟着救援小队降落在边境的临时集结点。远处,黑水河谷笼罩在暮色中,像一条沉睡的巨蟒。
"最新情报,敌军在瀑布东侧增派了巡逻队。"队长陈岩展开地图,"我们分两组行动,A组从南侧迂回,B组走北线。发现目标后立即通讯,不要轻举妄动。"
俞晨阳被分在B组,同行的还有两名特种兵——沉默寡言的狙击手老枪和医疗兵猴子。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向青龙瀑布方向推进。
边境的夜晚并不宁静。虫鸣、兽嚎,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枪声,每一种声音都让俞晨阳的神经绷得更紧。他的手指不时触碰胸前口袋里的那封信——写给高城的,那些平时不敢说出口的话。
"停。"老枪突然举手示意,蹲下身拨开面前的灌木,"雷区。"
月光下,几条几乎不可见的金属丝横在前进路线上。俞晨阳倒吸一口冷气——再往前半步就会触发。
"绕不过去,"猴子检查了四周,"敌人把整个通道都封锁了。"
俞晨阳盯着那些绊线,突然想起高城曾经在战术课上讲过:"最危险的路,往往是敌人最不设防的路。"
"我有个想法。"他轻声说,"从雷区正中间穿过去。"
两个战友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听着,敌人埋雷是为了阻止大规模部队通过。"俞晨阳指着那些规律排列的绊线,"但单兵可以找到空隙。看,每隔三根就有一个安全通道。"
"太冒险了,"猴子摇头,"一颗跳雷就能把我们全送上天。"
"高连长可能就在前面,"俞晨阳的声音坚定起来,"我先走,你们看我的路线跟进。"
没等回应,他已经俯身钻入雷区。每一寸移动都小心翼翼,额头上的汗水流进眼睛,刺痛得他想流泪。月光下,那些致命的金属丝闪着寒光,像是死神布下的竖琴。
五米的距离,他爬了整整二十分钟。当终于穿过最后一道绊线时,后背的作训服已经湿透。老枪和猴子也跟了上来,三人无声地继续前进。
瀑布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突然,老枪举起拳头——前方树丛中有动静。
俞晨阳屏住呼吸,缓缓拨开面前的枝叶。月光下,两个武装分子正坐在石头上抽烟,AK步枪随意地靠在身旁。他们身后,瀑布的水帘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敌军哨兵,"老枪耳语道,"看来找对地方了。"
猴子检查了通讯器:"信号被屏蔽了,联系不上A组。"
俞晨阳的目光锁定在瀑布后方若隐若现的洞穴入口。直觉告诉他,高城就在那里。
"我引开他们,"他低声说,"你们找机会进洞。"
没等队友反对,俞晨阳已经悄悄向右移动。他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向远处的树丛。哨兵立刻警觉地站起来,端着枪向声源处走去。
"谁在那里?"一个哨兵用生硬的中文喊道。
俞晨阳又扔了一块石头,这次更远。两个哨兵对视一眼,谨慎地向树林深处走去。老枪和猴子抓住机会,迅速冲向瀑布。
水帘后的洞穴入口狭窄潮湿。俞晨阳打开战术手电,光束扫过洞壁上的苔藓和蝙蝠。洞穴深处传来微弱的**声。
"高连长?"俞晨阳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没有回答,只有滴水声和他们自己的脚步声。转过一个弯后,手电光终于照到了三个人影——两名战士靠坐在洞壁上,脸色惨白但还清醒;而高城则平躺在地上,身下是一摊已经凝固的血迹。
俞晨阳的心脏几乎停跳。他冲到高城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颈部动脉——还有微弱的跳动。
"失血过多,子弹还在体内。"一名战士虚弱地说,"连长坚持让我们先处理伤口,自己却..."
猴子立刻开始检查伤势。高城的作训服被血浸透,腰部的伤口已经发黑,脸色苍白得可怕。
"必须立刻后送,"猴子低声说,"再拖下去就完了。"
俞晨阳轻轻捧起高城的脸:"连长,是我,俞晨阳。我们来带你回家。"
高城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目光涣散。
"小...张?"高城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没能带你回去..."
俞晨阳一愣,随即明白高城把他错认成了五年前牺牲的战友。这个认知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不是小张,是高城连长,"他凑近高城的耳朵,声音哽咽,"是新兵连那个总让你生气的俞晨阳,记得吗?"
高城的眼神聚焦了一瞬,嘴角微微上扬:"那个...白面书生..."
"对,就是我。"俞晨阳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高城的脸上,"你不能死,听见没有?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猴子迅速给高城注射了强心针和止痛剂,简单包扎了伤口:"我们得赶紧走,敌军随时可能回来。"
老枪扶起两名受伤的战士,俞晨阳则小心翼翼地将高城背起。高城比他记忆中轻了很多,但腰间的伤口仍在渗血,染红了俞晨阳的战术背心。
"坚持住,连长,"俞晨阳低声说,"我们回家。"
返回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敌军显然发现了异常,巡逻队的人数增加了。四人不得不绕道而行,避开主要通道。
高城在俞晨阳背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每次醒来,他都会低声说几个字,然后又陷入昏睡。俞晨阳的耳朵紧贴着他的嘴唇,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雷区...小心..."
"知道,我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俞晨阳轻声回答,调整了一下背负的姿势。高城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微弱但温暖。
月亮被云层遮住,树林里一片漆黑。猴子在前面探路,老枪断后,两名受伤的战士互相搀扶着走在中间。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连呼吸都尽量放轻。
突然,前方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所有人立刻蹲下隐蔽。猴子做了个手势——敌军巡逻队,五人,全副武装。
俞晨阳轻轻放下高城,示意其他人继续隐蔽,自己则悄悄向前移动。他必须引开敌人,否则全队都会暴露。
"我去引开他们,"他耳语道,"你们趁机穿过雷区,到集结点等我。"
"你一个人太危险——"
"这是命令!"俞晨阳的声音不容置疑,尽管他并没有这个权限,"高连长需要医疗救助,不能再拖了。"
没等回应,他已经向另一个方向移动,故意弄出响声。敌军立刻警觉,朝他追来。俞晨阳在树林中穿梭,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打得树叶簌簌落下。
他跑向雷区边缘,一个急转弯躲到巨石后面。追兵果然中计,其中一人触发了绊线,爆炸声震耳欲聋。借着混乱,俞晨阳绕了个大圈,甩开追兵返回原路。
高城和其他人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按计划穿过了雷区。俞晨阳刚要松口气,却听到身后传来拉枪栓的声音。
"不许动!"生硬的中文。
俞晨阳僵在原地,缓缓转身。一个满脸横肉的武装分子用AK指着他,眼中闪着凶光。
"中国军人,"那人狞笑,"好猎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划破夜空。武装分子应声倒地,眉心多了个血洞。俞晨阳转头,看到老枪从远处的树丛中现身,***还冒着烟。
"快走!"老枪喊道,"A组接应到了!"
临时集结点,医疗帐篷内。
军医们围着高城忙碌,输血、清创、注射抗生素...俞晨阳站在一旁,双手沾满了高城的血,战术服也变成了暗红色。
"子弹取出来了,但失血过多,需要立即后送。"首席军医摘下口罩,"谁能签字?"
帐篷里一片沉默。高城的直系亲属都不在场。
"我来。"俞晨阳上前一步,"我是他的...他的兵。"
军医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同意书递给了他。俞晨阳签下名字时,手指微微发抖。
后送直升机已经启动,旋翼卷起的风吹乱了所有人的头发。担架上的高城被固定好,即将被送上飞机。就在医护人员准备关门时,高城突然抬起手,虚弱地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俞晨阳跑到担架旁,俯下身。
"你...违抗军令..."高城的声音微弱但清晰,"擅离职守..."
俞晨阳的心沉了下去:"我知道,回去后我会接受任何处分。"
高城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惊人。他被迫弯下腰,直到两人的脸几乎相贴。
"谢谢你...来找我..."高城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带着血腥味和药味,"我的...白面书生..."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高城轻轻碰了碰俞晨阳的嘴唇——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吻的触碰,却让俞晨阳全身如过电般颤抖。
直升机门关上了,轰鸣着升空。俞晨阳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触碰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高城的温度。
"走吧,"老枪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有任务没完成呢。"
一年后,军区特种兵比武大赛。
俞晨阳站在领奖台上,胸前的勋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所在的"雪狼"小队获得了综合第一名的好成绩。台下掌声雷动,但他只在意观众席上那个挺拔的身影——高城。
康复后的高城被调往特种作战司令部,负责新成立的反恐战术研究组。那道差点要了他命的伤疤,如今成了一段传奇的见证。
颁奖仪式后,俞晨阳在训练场边找到了独自看星星的高城。夜色如墨,繁星满天,就像一年前他们在边境分别时那样。
"连...高城。"俞晨阳改口,现在他们已经不是上下级关系了。
高城转过头,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微笑:"表现不错,特种兵。"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俞晨阳抬头望向星空,"说好要一起看星星的。"
高城轻笑:"我记得说的是'如果活下来'。"
"所以呢?"
高城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先看看这个。"
俞晨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勋章——"钢铁卫士"荣誉勋章,军区最高级别的个人荣誉。
"这是..."
"给你的。"高城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为了那次救援行动。本来要公开授勋,但我猜你更愿意私下接受。"
俞晨阳小心地抚过那枚勋章:"我不值得这个。我当时只是...不能接受失去你。"
"我知道。"高城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我也一样。"
夜风拂过两人的面庞,带着初秋的凉意。高城的手缓缓抬起,抚上俞晨阳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那道在救援行动中留下的疤痕。
"我想正式回答你那天的问题,"高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是的,我愿意和你一起看星星,不止今晚,不止高原上的,还有未来每一个能一起看到的星空。"
俞晨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倾身向前,这次是一个真正的吻,坚定而温柔,包含了所有那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当两人分开时,远处的军营传来熄灯号声。高城握住俞晨阳的手:"走吧,士兵。明天还有新的任务等着我们。"
星光下,两个身影肩并肩走向营房,影子在地上融为一体。前方的路还很长,但此刻,他们已经有了彼此和整个星空。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