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宁微的公寓里依然亮着冷光。她将程宴给的文件铺满整个桌面，每一份都用不同颜色的标签标记可疑之处。电脑屏幕上运行着三个不同的分析程序，正在交叉比对文件中的时间线和人物关系。
"乌鸦，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宁微对着耳机问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耳机里传来沙哑的男声："程英泽的死亡报告确实有问题。我黑进了医院的原始档案，发现有三页病历被人为删除过。更奇怪的是..."键盘敲击声停顿了一下，"负责尸检的医生两个月后死于车祸。"
宁微的指尖停在程宴提供的照片上——程英泽与李成哲的合影背景里，一个模糊的徽章挂在墙上，形状像是一座黑色高塔。
"查查1992年釜山有什么重要事件。"她边说边放大照片的角落，"特别是与网络安全或金融相关的。"
乌鸦突然压低声音："微微，有件事你得知道。我追踪了昨晚攻击你的IP，虽然源头在程氏大厦，但攻击手法..."
"不是程宴的风格。"宁微接上他的话，"我知道。攻击者故意暴露位置，太明显了。"
她拿起那把铜钥匙，在台灯下仔细观察。钥匙柄内部似乎有液体流动的痕迹。宁微用微型电钻小心地在钥匙底部开了一个小孔，一滴银色液体滴落在玻璃片上。
"纳米级追踪剂。"她对着显微镜倒吸一口冷气，"程宴不仅想让我找到安全屋，还想让某些人跟着我找到它。"
乌鸦沉默了几秒："你还要去吗？"
宁微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当然去。但按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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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五十分，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宁微公寓楼下。司机是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戴着蓝牙耳机，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方向盘。
宁微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背着看似普通的电脑包走出来。司机立刻下车为她开门："宁博士，程总让我接您。"
"先去金融街的星巴克。"宁微径直坐进后排，"我要买咖啡。"
司机明显愣了一下："但程总说直接去——"
"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我现在下车。"宁微的声音不容置疑。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星巴克门口。宁微进去后直奔洗手间，从包里取出一个与自已打扮一模一样的全息投影装置放在隔间里，然后迅速从后门离开，跳上一辆早已等候的出租车。
"按计划进行。"她对司机说——这是乌鸦伪装的。
当黑色奔驰载着全息投影离开时，宁微已经换了一身打扮，戴着棕色假发和眼镜，坐在地铁里用平板电脑监控着���辆的动向。
果然，奔驰开出三公里后，一辆银色SUV开始尾随。宁微调出交通摄像头，清晰地看到SUV里坐着两个戴墨镜的男子，其中一人正在通话，领口别着一个小小的黑塔形胸针。
"找到了。"她轻声说。
乌鸦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安全屋坐标已锁定，在城北老工业区的一个改装仓库。程宴确实在那里，但还有五个热源，身份不明。"
宁微切换屏幕，查看乌鸦黑进的安全屋监控。画面里，程宴正在和一个白发老人交谈，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老人手里拿着一支古董钢笔，时不时指向墙上的地图。
"那是李成哲？"宁微放大画面，但老人背对着摄像头。
"不，年龄不符。更像是..."乌鸦突然倒吸一口气，"程立仁，程宴的叔父，程氏集团前任副总裁。官方记录显示他五年前就退休去了瑞士。"
宁微皱眉。程宴没提过会有其他人参与会面。她迅速做出决定："改变计划，我先不露面。黑进他们的通讯系统。"
几分钟后，耳机里传来安全屋内的对话。
"董事会不同意你的冒险计划。"程立仁的声音沙哑但有力，"直接攻击黑塔的核心服务器太鲁莽了。"
程宴的声音冷静得出奇："叔父，我们已经等了十年。现在宁微加入后，成功率超过70%。"
"那个小姑娘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程立仁冷笑，"还是说，你被她迷住了？昨晚的表演可不太专业。"
一阵沉默后，程宴的回答让宁微的手指僵在键盘上："感情用事的人是她。我只需要让她相信我是真心对抗黑塔的受害者，她就会心甘情愿为我们破解加密。"
程立仁似乎满意了："记住，阿宴。你父亲就是因为心软才死的。黑塔不需要仁慈的成员，特别是编号07的'幽灵'。"
宁微的血液瞬间结冰。幽灵——峰会上攻击她的黑客代号。所有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程宴就是幽灵，而他接近自己是为了利用她的黑客技能。
"告诉李先生，计划按原定时间进行。"程宴的声音变得陌生而冷酷，"宁微那边我会处理好。她已经开始信任我了。"
宁微关闭了监听频道，胸口剧烈起伏。她应该立刻离开，删除所有痕迹，但某种执念让她继续观察着监控画面。
程宴送走程立仁后，独自站在安全屋中央的大屏幕前。他输入一串密码，屏幕亮起，显示出一张宁微从未见过的照片——年幼的程宴被一个男人按在椅子上，男人正在他锁骨处烙下黑塔标记。
程宴的手指轻轻触碰屏幕，然后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用右手在左腕上按了三次，像是在检查脉搏。接着，他的整个姿态突然变了，肩膀放松下来，眼神也重新变得清澈。
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周扬，确保宁微来时没有被跟踪。还有..."他犹豫了一下，"准备B计划，如果我叔父那边..."
宁微关掉了监控。程宴最后的表情和语气与她认识的那个"绿茶总裁"太过相似，与刚才冷酷的"幽灵"判若两人。
"人格分裂？"乌鸦推测道，"或者精湛的演技。"
宁微没有回答。她打开电脑上一个隐藏文件夹，调出程宴的全部医疗记录——那些乌鸦没能完全破解的文件。通过一晚上的解密，她已经恢复了部分内容：程宴确实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长达五年的"行为矫正治疗"记录。
"黑塔不仅给了他编号，还改造了他的思维。"宁微喃喃自语，"问题是，现在和我打交道的是真实的程宴，还是他们创造的'幽灵'？"
她看了看时间，做出决定："通知奔驰司机，我改变主意了，现在去安全屋。"
乌鸦惊讶道："你明知道那是陷阱！"
"正因如此。"宁微合上电脑，"如果程宴真的被控制，那么能黑进黑塔系统的可能只有我。如果他是在演戏..."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会让他知道招惹顶级黑客的后果。"
一小时后，宁微站在安全屋门口——一个伪装成废弃工厂的现代化建筑。她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门几乎立刻开了，程宴站在那里，脸上是她熟悉的温柔笑容："宁博士，你迟到了整整..."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铜钥匙上，笑容凝固了，"你打开了它。"
宁微直视他的眼睛："纳米追踪剂是个不错的把戏。可惜你低估了我的谨慎程度。"
程宴的表情变得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进来吧。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当面谈清楚。"
安全屋内比监控里看起来更加先进。墙上的大屏幕显示着全球地图，几十个红点分布在不同国家。中央工作台上摆放着宁微从未公开过的几项专利技术的仿制品。
"这些都是根据你的论文复刻的。"程宴注意到她的目光，"虽然只有原版70%的效率。"
宁微没有接话，直接走到大屏幕前："黑塔的全球据点？"
程宴点头："核心成员二十三人，外围超过两百。他们控制着三十七家跨国企业的董事会，包括三家顶级网络安全公司。"他顿了顿，"这也是为什么我需要你——只有完全独立于他们影响之外的黑客，才有可能突破最后的防火墙。"
宁微突然转身，一把抓住程宴的左手腕，拇指按在他的脉搏上："刚才你和程立仁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幽灵'先生。"
程宴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试图挣脱，但宁微的力道大得惊人。
"你...黑进了我的私人系统。"他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表演性质的，而是真实的恐慌，"这不可能是远程做到的，除非..."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你在钥匙里植入了监听器？什么时候？"
"昨晚你假装虚弱拉我手的时候。"宁微冷笑，"职业习惯。"
程宴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某种释然："果然是我看中的人。"他的脉搏在宁微指下加快，"但现在，请你松手。除非你想见我'另一面'。"
宁微反而加重了力道："为什么不呢？我很想见见传说中的'幽灵'。"
程宴闭上眼睛，深呼吸三次。当他再次睁眼时，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眼神锐利如刀，站姿挺拔而危险，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满意了吗，宁博士？"
宁微松开手，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所以这才是真正的你。之前的撒娇卖乖都是演戏？"
"'幽灵'和程宴都是真实存在的。"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七年前他们抓住我时，发现常规洗脑对我无效。于是他们...分离了我的意识。'幽灵'是完美的杀手和黑客，而程宴是合格的商业傀儡。"
宁微想起医疗记录中的"行为矫正治疗"，胃部一阵不适："程立仁知道吗？"
"他正是主导者。"程宴——或者说幽灵——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一段视频，"看这个。"
视频显示年轻的程宴被绑在椅子上，程立仁站在旁边对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说话："...确保两个人格互不知晓对方的存在。07号需要完全服从，而程宴必须继续经营公司..."
宁微突然明白了："他们把你变成了特洛伊木马。表面上是程氏总裁，暗地里是黑塔的王牌黑客。"
幽灵点头："直到三个月前，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双重身份。某种程序故障导致记忆屏障出现了裂缝。"他指向自己锁骨下方的烙印，"这是控制装置，通过特定频率的电磁波可以切换人格。"
宁微的专业好奇心被激发了："所以当你按脉搏..."
"重置神经传导。程立仁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幽灵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该死...他们在远程激活..."
宁微立刻上前扶住他："怎么回事？"
"黑塔...每周例会..."程宴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时而冰冷时而虚弱，"所有编号成员...必须参加...现在..."
他突然推开宁微，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宁微听到水声和压抑的**，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当她冲进去时，看到程宴跪在一地碎玻璃前，右手鲜血淋漓。他用碎玻璃划破了锁骨下方的烙印，鲜血顺着白皙的皮肤流下，染红了白衬衫。
"这样...他们就控制不了我了..."程宴抬头看她，眼神重新变得清澈而脆弱，"宁博士...帮帮我..."
宁微站在原地，第一次感到真正的犹豫。这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也可能是真实的求救。但当她看到程宴眼中赤裸的痛苦时，职业判断让位于某种更原始的东西。
她蹲下身，从包里取出简易医疗包："这是最后一次。"她冷声说，同时小心地为他包扎伤口，"如果你再骗我..."
程宴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吃惊："我没有选择...但你可以。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宁微注视着他颤抖的睫毛和苍白的嘴唇，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无论程宴有多少张面孔，她都已经无法简单抽身了。
"闭嘴。"她粗暴地拉紧绷带，"告诉我黑塔真正的目标是什么。别再撒谎了。"
程宴的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微笑："终于问到点子上了。"他艰难地站起身，带她回到主屏幕前，"他们计划在下个月全球金融峰会期间，发动一场'数字政变'。"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标有"熔断行动"的文件。宁微快速浏览内容，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不是普通的金融犯罪，而是一场旨在颠覆全球经济秩序的全面攻击。
"需要多久能破解这个架构？"她指着核心算法部分问道。
程宴的眼睛亮起来："你愿意帮忙？"
"我不是在帮你。"宁微打开随身电脑，插入安全屋的主系统，"我是在阻止一场可能让数亿人破产的灾难。"
程宴笑了，那个熟悉的、带着一丝撒娇意味的笑容又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凑近她耳边，轻声道，"顺便一提，你戴棕色假发很好看。"
宁微的手停在键盘上，慢慢转头看他："你跟踪了我的全息投影？"
"职业习惯。"程宴眨眨眼，然后因为动作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嘶...好疼..."
宁微翻了个白眼，但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个混蛋，即使半死不活也不忘演戏。但此刻，她决定暂时陪他演下去——直到看清所有底牌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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