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铸铁的轰鸣声中醒来的,鼻腔里充斥着融化的星辰砂气息。三百丈高的青铜巨像正在头顶行走,它关节处喷涌的蒸汽凝成云团,足底碾碎的山岩簌簌坠入岩浆河。
"南离天工城..."我摸着石台上新鲜的刻痕,这是昏迷时无意识刻下的字。掌心饕餮纹泛着青光,昨夜被抽取阳寿的胸腔空荡荡的,却有种诡异的饱腹感。
阿福正在啃咬捆仙索,它每咬一口,玄铁锁链就浮现出焦黑的齿痕。清虚子蹲在熔炉旁调配药液,七只机关手在他背后同时研磨朱砂:"醒了?试试能不能引动地火。"
我屈指弹向炉膛,本该喷涌的烈焰却化作青烟钻进指尖。整座丹房突然震动,墙体内传出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三十六尊药傀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窝锁定我的位置。
"吞天圣体真麻烦。"老道嘟囔着砸开地板暗格,"连地脉火精都能吃..."
铜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映出的却是青霄宗刑堂景象。十二盏魂灯悬浮在血池上,属于我的那盏本该熄灭的灯芯,此刻正缠绕着黑色电弧。刑堂长老的指甲刮过灯壁:"居然躲进天工城..."
画面戛然而止。清虚子泼出的药液在镜面凝固成血色咒文:"三个时辰后,刑堂的猎犬就会嗅到这里。"他甩给我件布满符文的皮甲,"去千机阁偷..."
"借!"窗外传来少女的冷哼,"老骗子又想教人作贼?"
朱漆窗棂被机械臂撕碎,鹅黄襦裙的少女踩着齿轮拼成的莲花飘进屋内。她发间插着枚青铜算筹,腰间玉牌刻着"天工墨氏"。最诡异的是颈侧皮肤下跳动的机簧,随着呼吸显露出非人的精密结构。
"小韵儿越来越标致了。"清虚子讪笑着后退,"跟你爹说..."
名为墨韵的少女突然甩出七枚铜钱,钱币在空中组成囚笼将老道罩住:"三年前盗走《鲁班残卷》,害我墨家被逐出内城——"
阿福突然跃上铜钱囚笼,短尾巴扫过卦象。乾位铜板突然熔成铜汁,阵法瞬间逆转。墨韵瞳孔收缩成菱形,袖中射出百根牛毛细针,却在触及阿福前被雷光熔成铁珠。
"雷兽?"她猛地扯开自己左臂皮肤,露出里面转动的浑天仪,"测算错误...目标修正..."
整条街道突然下沉。
我们随着塌陷的地板坠向地下城,呼啸的狂风里夹杂着齿轮咬合的巨响。墨韵的襦裙翻卷成降落伞,机械臂抓住岩壁滑轨:"千机阁机关阵已启动,不想变成肉酱就..."
我抱紧阿福撞进某条岔道,石壁上历代机关术宗师的浮雕活了过来。公输班的木鸢俯冲而下,嘴里喷出的却不是火焰,而是粘稠的灵液。被淋湿的皮肤开始玉石化,指尖碰到的岩壁立刻生长出齿轮纹路。
"闭气!"清虚子的传音震得耳膜生疼,"这是墨家的‘点灵胶’!"
阿福突然咬破我手腕,吞下几滴鲜血后体型暴涨三倍。它金瞳射出闪电劈开前方闸门,露出里面缓缓转动的巨型铜人。这尊十二臂机关造物胸膛镶嵌着紫色晶石,表面浮动着与混沌珠相同的纹路。
"刑堂的人进来了!"墨韵的警告从头顶传来。
我踩着铜人手臂跃向核心晶石,掌心饕餮纹与晶石接触的瞬间,整座地下城响起苍凉的号角声。铜人突然睁开琉璃目,十二件兵器同时绽放霞光。追进来的刑堂执事首当其冲,被斩仙铡削成两截的躯体还未落地,就被收魂伞吸走了魂魄。
"混沌机关核..."清虚子的声音在颤抖,"小子,用你的血喂养它!"
刑堂长老的剑锋已刺破我后心,生死关头,阿福化作雷球撞向剑尖。狂暴的电流中,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晶石上,铜人突然分解成万千零件,又在空中重组为巴掌大小的傀儡。
墨韵的机械臂突然刺穿刑堂长老胸膛,挖出的金丹塞进傀儡胸口:"快走!墨家叛徒正在激活护城大阵..."
我们撞破穹顶跃入云海时,整座天工城正在折叠。坊市变成精密的魔方,居民化作木偶坠入机关匣。清虚子踩着酒葫芦大笑:"墨家丫头,别忘了找你爹讨《天工开物》下卷!"
阿福蜷缩在我怀里,绒毛间闪烁着细小的齿轮。掌心铜人传来心跳般的震动,它额间不知何时多了枚血色晶石——那是刑堂长老毕生修为的结晶。
夕阳将云层染成血痂时,我瞥见千里外的山巅有人负手而立。那人腰间玉佩的纹路,与祖父留给我的玄铁腰牌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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