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林砚的数位板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屏幕上的巨龙鳞片始终晕染不出「命运的厚重感」，总监那句「主美需要灵魂穿透力」像根细针扎在太阳穴。她盯着日程表上的红色叹号——明天必须答复是否接任《永夜诗篇》主美。
梦境在意识混沌时悄然展开。
她踩在悬浮的齿轮上，铁锈味混着薄荷叶的清凉。远处的机械城堡正渗出幽蓝荧光，齿轮咬合声里夹杂着钢琴前奏——是陆沉新专辑里的《星轨叙事诗》。
「林砚。」
声音从齿轮深处传来。穿着银黑铠甲的男人逆光而立，肩甲上的星空图腾随呼吸明灭。陆沉的指尖抚过最近的齿轮纹路，金属表面竟绽开冰晶状的蔷薇：「你看，每个齿痕都是独一无二的笔触。」
林砚后退半步，靴跟碾碎了几片悬浮的星芒。那些光点飘到男人铠甲缝隙里，化作他眸中流转的银河：「他们说我该画更宏大的史诗。」
「宏大始于第一个像素。」陆沉单膝跪地，铠甲碎成万千蝴蝶，托起她颤抖的手腕。林砚看见自己指尖渗出微光，在虚空中勾勒出城堡穹顶的彩绘玻璃——正是她昨夜废稿里的「被遗忘的许愿窗」。
梦境终结于蝴蝶振翅的轰鸣。陆沉的脸在光雾中模糊，却往她掌心塞了枚齿轮状的金属徽章，齿纹间刻着极小的字母：L·19:00·第七区旧车站。
晨光把徽章照成暖金色，林砚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陆沉行程表。
「第七区旧车站」是他明晚巡演的中转站，这个废弃的蒸汽朋克风车站去年刚被改造成艺术空间。更诡异的是，屏幕上车站穹顶的彩绘玻璃，竟和她梦境里的许愿窗分毫不差——连右下角那道裂痕都如出一辙。
总监的消息弹窗打断思绪：「小林，美术组都在等你定概念稿方向。」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陆沉的访谈录像。男人在镜头前转动钢笔，银戒在指节投下阴影：「我总觉得，每个角色都在等对的人赋予他们呼吸。」这句话让林砚浑身一颤，想起十二岁那年在漫展角落，偷偷用铅笔给陆沉cos的角色补完翅膀细节的自己。
鼠标滑向购票页面时，数位板突然自动打开。未保存的废稿里，巨龙鳞片竟被人用荧光蓝勾出了流动的脉络，像极了昨夜梦境里陆沉铠甲上的星轨。
当晚的梦境是座颠倒的暗房。
林砚倒挂在天花板上，看着陆沉在地板冲洗胶片。他穿着十九世纪摄影师的马甲，怀表链上挂着和她掌心相同的齿轮徽章。
「这是我第一次试镜时的录像。」陆沉举起底片，投影里的少年正在暴雨中奔跑，白衬衫贴在肩胛骨上，像振翅未遂的蝶。「导演说我眼神太干净，演不出破碎感。」他用指尖在底片上涂抹，雨水竟化作银色荆棘，缠绕上少年的脖颈。
林砚突然意识到，那些荆棘的纹路，和她设计的巨龙鳞片异曲同工。
「后来我学会了——」陆沉抬头，瞳孔里流转的不再是银河，而是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的残影，「把每个挫折都淬炼成角色的肌理。就像你的画笔，不该只画完美的英雄，要让伤痕成为光的入口。」
他递来一卷未曝光的胶片，林砚触到边缘刻着的日期——正是她提交主美竞聘书的日子。暗房突然震动，胶片纷飞中，陆沉的声音混着现实里的闹钟响成叠音：「去旧车站的天台，那里能看见真正的星轨。」
旧车站的穹顶漏下暮色。林砚攥着徽章挤过人群，舞台上的陆沉正在弹奏《星轨叙事诗》，聚光灯在他睫毛投下扇形阴影。当唱到「每个齿轮都记得自己转动的理由」时，他忽然看向天台方向，指尖扫过琴键的动作，竟和梦境里勾勒蔷薇的手势完全重合。
安可曲结束前，陆沉举起一枚齿轮徽章：「捡到这枚『命运齿轮』的朋友，请明天来后台找我兑换礼物。」林砚的掌心突然发烫，徽章上的齿纹正在发出细微的荧光，排列成新的坐标——游戏公司所在大厦的天台。
夜风掀起她的设计稿，纸上的巨龙正在月光下舒展翅膀。鳞片间的荧光蓝脉络与远处的城市霓虹交相辉映，她终于想起十二岁那个漫展午后：陆沉摘下cos服的翅膀蹲在她面前，认真地说：「你的修改让他看起来像真的会飞。」
接任主美的第三周，林砚在天台加班到深夜。数位板上的巨龙终于有了呼吸，翅膀边缘的荧光蓝恰好能与陆沉新专辑封面的星芒呼应。
手机突然收到陌生邮件，附件是张线稿：穿着铠甲的男人坐在齿轮上，背后是她设计的巨龙。角落的签名是极小的花体字：L·For my star轨设计师。
她颤抖着放大图片，发现男人铠甲的纹路竟是用游戏代码拼成的。而龙爪下踩着的，正是被她废弃的第一版鳞片草图——不知何时被人收进了某个像素角落。
天台门被夜风推开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钢笔帽轻扣的声音。陆沉的白衬衫沾着油墨香，指尖夹着半支炭笔，另一只手握着和她掌心同样的齿轮徽章：「看来，我们的『命运齿轮』终于咬合了。」
远处的城市亮起晨光，两人相视而笑时，数位板突然自动保存了文件。新生成的预览图里，巨龙与铠甲男人的剪影重叠成完整的星轨，齿轮与鳞片的纹路编织成彼此的脉络——就像两个在不同维度发光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共同的坐标系。
陆沉的工作室弥漫着雪松香。林砚盯着展柜里十二岁那年的画——皱巴巴的A4纸上，穿着铠甲的男人背后，她用蜡笔添了对半透明的翅膀，边缘还写着「这样飞起来会有星光掉下来」。
「这是我在漫展失物招领处捡到的。」陆沉转动着展柜旁的齿轮模型，实木纹路里嵌着当年那页纸的复印件，「那时我刚被剧组换掉，觉得自己像断了翅膀的标本。直到看见这对翅膀，突然明白——不完美的裂痕才是光透进来的地方。」
模型齿轮开始转动，墙面投影出他早期参演的舞台剧片段：穿铠甲的少年在暴雨中坠落，背后隐约有荧光蓝的翅膀虚影。林砚认出那是自己设计的「永夜之翼」初稿，此刻正作为游戏里的隐藏皮肤数据，储存在她电脑的深层文件夹里。
「创作者互助计划」的徽章墙在落地窗前闪烁。每枚齿轮内侧都刻着不同的符号：有人画了半朵玫瑰，有人刻着未完成的代码——而林砚的那枚，齿纹间嵌着十二岁时蜡笔的碎屑，在灯光下折射出细微的彩虹。
《永夜诗篇》首测现场，林砚盯着屏幕里的「镜像森林」场景——玩家操纵的角色穿过挂满乐谱的树藤，每片叶子被触碰时都会发出钢琴声。突然，某个树洞里闪过银黑铠甲的剪影，铠甲缝隙里飘出的不是蝴蝶，而是陆沉音乐剧《破碎星辰》的手稿碎片。
「这是...」她转头看向正在调试VR设备的陆沉，男人耳麦里漏出的旋律，竟和游戏BGM里隐藏的变奏曲完全重合。
「还记得梦境里的机械城堡吗？」陆沉摘下设备，镜片上倒映着屏幕里浮动的乐符，「城堡的齿轮转动频率，其实是《破碎星辰》第一幕的节拍器速度。而你设计的巨龙呼吸节奏，刚好能和我的咏叹调形成复调。」
技术人员突然惊呼。测试服玩家发现，当角色在特定坐标弹奏《星轨叙事诗》片段，屏幕会浮现出用像素拼成的翅膀——正是林砚十二岁时画的那对。更诡异的是，这个坐标的经纬度，恰好对应着陆沉当年捡到画稿的漫展地址。
庆功宴后的天台，陆沉递给林砚一个放大镜。徽章齿纹的阴影里，果然藏着长短不一的刻痕。
「试试用你的生日当密钥。」他的声音混着远处的车流，在夜空中碎成星芒。
林砚指尖微颤。当输入日期的瞬间，齿纹投影在地面，竟拼出完整的莫尔斯电码。陆沉低笑一声，用皮鞋尖点着某个「·—·—」的符号：「这是『星轨』的代码，而这个『—···』，是你名字里『砚』的韵脚。」
投影突然流动起来，变成十二岁那个暴雨天的漫展角落。画面里的陆沉正在翻找失物招领箱，雨水顺着他发梢滴在画纸上，恰好让蜡笔翅膀晕开一片荧光蓝——那正是林砚后来用来定义「永夜之光」的色号。
「你看，」陆沉握住她的手，让徽章投影落在两人交叠的掌心，「命运早把我们的碎片拼成了完整的齿轮。你填补了我对『希望』的想象，而我...」他指腹划过她数位板上的翅膀纹路，「只是你笔下星光的回声。」
夜风掀起设计稿，纸上的巨龙正在衔住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齿轮形状的环。环内的星轨里，无数个小光点正在闪烁——那是所有佩戴「创作者互助计划」徽章的人，用各自的碎片，拼出了跨越梦境与现实的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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