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没有课，三人索性决定在城里乱逛一会儿。
他们沿着城北那条铺着青石砖的小巷一路溜达，偶尔踢踢路边落叶。天空微阴，但城市仍泛着微光——那不是阳光，而是嵌在建筑边沿、窗口、栏杆里的烘晶灯带发出来的柔亮红光。
“我记得小时候还都是普通的路灯呢，现在好像全都换成这些了。”温杰仰头看着街角的洪晶灯，它正随着天气自动调整亮度。
“我家那边现在连洗手间都装这种。”普鲁鲁说，“省得半夜起来开大灯吓醒别人。”
他们走过一家摆满器具的杂货铺，橱窗里摆着一只小巧的金属盒子。
“那是什么？”万毛问。
“便携晶炉。”普鲁鲁扫了一眼，“野外加热用的，不冒烟，不用火。”
“叔叔，拿三个这个！”话音未落，温杰就已经把钱都掏出来了。
“好嘞！谢谢惠顾！”
“你直接买三个！要干啥啊？”普鲁鲁和万毛都在一旁大惊失色。
“知道你有钱，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吧！”普鲁鲁双手叉腰嫌弃道。
“不是啊！这个真的很方便吧……”温杰接过老板递来精致包装着的便携晶炉。
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把另外两个往伙伴兜里塞了进去。
“而且，我们平时捡到的那些小碎晶也可以塞进去当燃料，正愁那些东西没地方用呢。”温杰双眼冒光着说。
“真是拿你没办法”。普鲁鲁无奈又笑着，万毛则仔细地把这份礼物揣在了兜里。
继续往前，他们经过了一家晶饰摊贩，摊位上挂满了细细长长的耳坠、尾环、手链，晶体颜色从粉白到紫蓝都有，最亮的甚至能发出波纹光泽。
“看起来很贵啊。”温杰凑近看了眼，随手拿起一个蓝色的视频。“这么说来，烘晶大部分都是粉的，但偶尔也会有别的颜色呢，这些感觉比我找的要好看多了。”温杰嘟着嘴。
“废话，不然人家干什么做这生意啊，这些肯定是精心加工过的，浓度低安全的同时颜色稳定好看。”普鲁鲁推了推他的头，“你又不是女孩，别老盯着这些。”
温杰一下子转过头去看向万毛。
“那我没东西盯了！我盯盯万毛吧！。”
“你俩干架别扯上我。”
“你别说，这颜色配你毛还挺好看。”温杰笑着拍拍万毛的肩，把一根造型浮夸华丽的项链摆在万毛脸颊旁来回比划。
万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干脆送你爸一个。”
“我爸戴这玩意儿？就算浓度低，我爸照样能给他干爆炸。”
他们绕到广场那边时，看见几个小孩正踩着装有晶能缓冲垫的滑板车在地砖上绕圈。每经过一次，滑板尾部会亮起一串跟着速度变化的轨迹光。
“这个好像还蛮火的，我看天天都是这个的广告。”普鲁鲁说。
“烘晶的作用也太多了，到底是什么原理能让他变成缓冲垫啊？”温杰挠挠头。
“烘晶又不止是能作燃料用，烘晶的内部结构，层次，甚至表面频率都在各个领域发挥用途，比如六边体烘晶就能……”普鲁鲁还准备娓娓道来呢，温杰就赶紧拉着万毛跑了。
“叽里咕噜说些啥呢！”边跑还边给普鲁鲁甩鬼脸。
走着走着，路边墙上闪出一张大屏，播放着大合家采矿部部宣传短片，里面正展示一只巨大的烘晶压焊臂将破损的运输轨道瞬间重接，烘晶产生的光线如热金属般沿焊缝流淌而过。
“你们看那条焊线！”温杰兴奋地指着，“像是……晶体自己长上去一样！”
“那是烘晶加热后特有的导热瞬变反应。”普鲁鲁小声解释，“不过里面肯定还掺了些别的。”
“管他呢，好看就行。”温杰耸耸肩。
自从九年前那场大暴雨之后，被烘矿侵染的大地持续不停地长出易燃易爆的粉色晶簇，别说在这个世界上居住了，兽民们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经过了长达5年的“土地大改革”后，他们才将土地翻新，将没被侵染的土地覆盖住他们的生活区域。烘矿将兽民们折磨得憔悴至极。
但哪怕这样，整个世界也变得离不开烘矿。就算在人类刚开始接触烘矿时被烘晶那猛兽般的化学性质炸得伤痕累累，但危险也总是伴随着财富。尽管现在的兽民们几乎已经完全掌控了安全开采烘矿的办法，谁又能知道哪一颗烘晶不会再次把这些希望打破呢。
大家都知道这回事，大家都不去谈。本身就是末日后的文明了，哪有什么挑三拣四的能力。
温杰一行人一路胡说八道着，踢着街边的小石子，唱着从前就传唱的歌。
城市的声音是温暖的，光是柔的，空气中有淡淡的花与矿的气味，混着糖水摊煮开的栗子香。偶尔路过的尾巴在风里轻轻晃着，毛发被灯光照出一圈柔边。
这是他们生活的地方，城市的呼吸与晶体的脉动早已融为一体。
时间转瞬即逝，又到了他们出去探险的时间。
“你们——快一点啊！这边的光特别好，我感觉一定是有烘矿在发亮！”
温杰跳过一小段裂缝，锤子扛在肩上，毛发因为运动而微微蓬起，脚下的草被他踩得刷刷响。他今天依旧是一身简单打扮：红色马甲、卡其短裤，毛发上还带着些晨起时没吹干的折痕。
“你能不能别总踩草堆里。”普鲁鲁皱了皱鼻子，在他后面小心绕开泥点，“你每次都踩湿，再抖一身水到我们身上。”
“这不是毛干得快嘛！”温杰一脸轻松地甩了甩脚，露出脚掌下粉嫩的肉球，“我都不觉得痒，说明天气不错。”
“那你别一会儿下雨了又抢我吹毛器。”
“嘿嘿～你带了吧？”
“废话。”普鲁鲁没好气地拍了拍他身前的挎包，包里整整齐齐收着小型吹毛器、折叠雨布、稳定器和两罐备用水。“你从来没带过。”
“我负责出主意和提士气！”
“你负责的是湿尾巴。”万毛从后面走来，话少但总是一针见血。他身上背着熟悉的大包，那包总是空着出门，为的就是装满温杰一路上“哇这块好好看”的宝贝。
“诶你今天包干净得跟刚洗出来一样！”温杰拍了拍包侧。
“昨天晚上清的。”万毛淡淡说，“上次你塞进去那块矿，那道裂纹在包里卡了好久才弄出来。”
“嘿嘿～就是因为有那道特别的裂纹才想拿走的嘛！”
三人一路走出城市边界，穿进那片雨后总是冒野草的丘地。脚下的土带着潮气，草叶尖头藏着未干的露水，他们的脚掌踩上去软软的，肉球贴着地面时，能感受到那种微凉、真实的触感。
“这地方光好。”温杰半眯着眼说，“你们说要是烘晶长在这里，那不是天然展示台？”
“你觉得烘晶会长在浅层草地里？”普鲁鲁像是在听笑话，“那你还不如说你下次探险可以在家后院直接挖出来。”
“我家后院只能挖出蚯蚓吧…”
“反正比你上次挖的那堆石头有生命力。”万毛接了一句。
“喂喂你们两个今天话怎么这么锋利！”
就在这时，几滴水轻轻飘落下来，砸在温杰的耳尖。他抖了抖毛，愣了一下：“……哎？”
“下雨了。”普鲁鲁语气干脆利落，立刻停步，从包里掏出吹毛器与雨布，一边展开一边指挥，“来，搭那边岩块，快快快。”
万毛动作也很快，从包侧抽出他准备好的防水布片，在岩石后拉出简单的斜顶架，顶端压了一小块沉晶当压角。
温杰最先钻进去，脚掌踩在雨布上滴答作响。
“呼——今天这雨来得也太突然了。”他甩了甩头发，耳朵抖得噗嗤噗嗤响。
“你刚才还说不怕湿。”普鲁鲁把吹毛器点开，小型风口对着温杰吹起来。
“那是说说啦。”温杰从裤兜里掏出一小罐扁圆盒，“不过我今天带了这个哦！”
“肉球护膏？”万毛凑近看了看。
“对的！”温杰得意地打开盖子，“这个是我专门买的那种防潮配方！上次不是滑倒蹭破了嘛——我可学乖了。”
“不错。”万毛点头，从他包里也拿出一罐，“我也带了。你要是忘了，我本来也准备借你用。”
“哎没你我可怎么办呀~”温杰眨了眨眼，伸脚出来让风吹得更全面一点，“等会雨停了，我们可以去那片坡地挖一挖，说不定会有好看的晶点。”
“是你觉得好看，不代表值得带。”普鲁鲁坐下来翻笔记本，“你上次那块‘蓝里透粉像果冻’的，浓度几乎为零。”
“那是审美问题，不是数据问题！”
吹毛器轻轻发出呼呼的风声，吹干他们沾湿的毛，天幕下三双脚爪一排排展开着，肉球朝着暖风摊着，像是在晒太阳。
雨幕中，他们窝在角落吹风、抹膏、抖尾巴，依旧吵吵闹闹。但每个人都知道该做什么，什么时候该停下，什么时候该快跑，什么时候不说话也不尴尬。
他们是彼此生活里，永远备用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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