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春季旅行的目的地是——温里炖采矿部!”
教员站在操场台上,大声宣布。
下一秒,学生席间爆发出一阵嘈杂的惊呼和交头接耳。只有温杰楞在原地。
“啊……”他挠了挠脖子,语气没什么特别情绪,“原来是那儿啊。”
“你不高兴?”普鲁鲁看他一眼。
“也不是。”温杰甩了甩尾巴,笑笑,“就是熟得很。”
“熟到什么程度?”万毛好奇问。
“熟到连夜班工地的老鼠从哪边钻都知道。”温杰耸耸肩,“那地方我从还没上学的时候就开始跑来跑去了,连设备仓里谁藏了零嘴都记得。”
“你爸不是那里的老板吗?”普鲁鲁问。
“嗯,是啊。他现在应该在北区做项目交接吧——如果没临时改时间的话。”
他语气很自然,像说自己家厨房在几楼。
对大多数同学来说,这次校外旅行是一次新奇的冒险,对温杰来说,却像是在一堆陌生人面前打开自己的老房间。他既不排斥,也不期待,更多的是一种“好了好了我知道流程”的轻松。
校车一路沿着山道驶向矿区。春天的采矿部不像冬季那样灰扑扑的,到处铺着新晒的网布和遮帘,阳光打在岩壁上,显得干净又宽敞。
学生们被分配到后勤宿舍楼的一栋三层旧工楼改建而成的住宿区。每间房有三张低床,一个洗手台,一排壁挂式毛巾架,还有专门为少年体型设计的旧储物柜。
“我记得这栋楼以前是小技师实习用的。”温杰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小时候住过最角落那一间,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软床。”
万毛把自己的包放进床边柜子,“这里有股干矿味。”
“那是铁粉混土味。”普鲁鲁闻了闻,“还挺好闻的。”
温杰随手把马甲一甩,丢在床上,就像每次放学回家后那样——熟练、随性。
“你没带换洗的外衣?”普鲁鲁盯着他的包。
“没带啊。”温杰瘫进床里,伸展四肢,“我又不是没住过,我知道房里有备用的。”
“那是给别人准备的。”万毛提醒,“不是你的。”
“那是我爸准备的。”温杰翻了个身,“他估计早知道我要来了。”
洗漱时间到了,三只小男孩在一个水池前刷牙、洗脸、拍毛,像一群蹿进浴室的小野兽。
温杰的洗漱包是从抽屉里翻出来的旧物,看起来用过不止一季;普鲁鲁那边整理得一板一眼,牙刷和护毛梳单独套了塑料套;万毛则把洗脸巾拧得干干的,还轻声问温杰:“你尾巴湿了,要擦擦吗?”
“你擦吧你擦吧,我没法转过去。”温杰把尾巴往他怀里一塞。
“哇,水还滴着。”万毛小声嘟囔,但还是帮他抖了两下,再用干毛巾压了压。
“你要不要干脆把温杰登记成你家宠物。”普鲁鲁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毛按平。
“我可是有人权的。”温杰含着漱口水比了个中指,“而且我会用锤子。”
夜灯熄灭,宿舍陷入朦胧的黑暗。
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些许矿灯的微光,在墙上斜斜地拉出三张影子。
温杰翻了个身,毛发在床单上蹭得“沙沙”一声。他很自然地把尾巴一抖,蹭到了万毛床边。
“你尾巴毛又乱了。”万毛低声说着,帮他顺了几下指尖能碰到的那一缕。
“你们的床缝是不是太窄了……”普鲁鲁翻了个身,原本背对他们,结果一下挪到了中间——一只脚掌恰好踩到了温杰的脚。
“哇,凉的。”温杰轻轻叫了一声,“你这爪子没吹干吗?”
“你自己才像冰球。”普鲁鲁没动,把脚缩回来一点,却又不小心贴到万毛的脚掌上。
三人的脚在毛毯下乱成一团,谁也没认真分开。肉球贴肉球,那种孩子之间最独有的柔软触感——带着点热度,带着点呼吸过后的潮气——竟然意外地让人安心。
“你尾巴压着我手了。”普鲁鲁低声说。
“你耳朵还戳我后脑勺上了呢。”温杰笑着回答。
“你们都吵死了。”万毛叹气,结果自己也翻了个身,半个胸口就蹭到了温杰的背上。
那一瞬间,三人呼吸里都出现了几秒的默然。
他们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身上的毛互相压着,呼吸喷在脖子后,脚掌偶尔轻轻蹭过别人的脚掌或膝盖。
有一瞬,温杰脑中浮现小时候在仓库打盹的画面——那时候他一个人趴在矿麻布堆里,耳朵缩着,抖着尾巴。现在,他左边是万毛,右边是普鲁鲁,他不自觉把整个人都拱进了他们之间。
“你动什么……”普鲁鲁咕哝了一句。
“我暖和点。”温杰靠得更近,“你这块毛绒大垫子。”
“……真拿你没办法。”
普鲁鲁没再动,只是轻轻往里缩了缩,像是怕吵醒谁一样;万毛那边原本躺得挺直,此刻也把腿弯了一点,顺着温杰靠过来的姿势换了个呼吸方向。
这样,他们三人的身体终于贴成了一小团毛茸茸的、悄无声息的柔软组合。尾巴交缠、脚爪触碰、胸口起伏在同一个频率里。
他们不需要更多语言。
只需要这一点点触感——就足够知道彼此都还在。
春夜不凉,床太小,但他们一点都不嫌挤。毛和毛贴在一起,像是从来就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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