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已经整整一天没能碰头了。
温杰被他父亲严令禁止外出，甚至连下课后出门转转都被班主任以“安全管理升级”为由否决了。
自从那片奇异的烘矿地带引起注意之后，温杰几乎成了重点管控对象——虽说是“暂停”校外行为，但本质上就是“圈在家里”。
这一晚，三人只能靠电话联系。
“我妈知道我要和你们打电话，搞了新的带宽。”电话那头传来万毛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电流声，“但我感觉音质肯定还是照样炸。”
“听起来像老式电表在念经。”温杰笑着，“你那电话是不是得摇手柄启动？”
“对对…”万毛无奈应对着温杰的嘲讽。“我用尾巴来摇手柄的。”
普鲁鲁没有接话，只是在通话另一端翻了翻什么。
“今天我去了趟图书馆。”他忽然开口，“你们还记得上次春游捡到的那块六边体烘矿吗？我查遍所有能查到的教材，这种六边形晶体……从来没被列入任何一种烘矿或烘晶的形态，这太奇怪了……那些图鉴几乎涵盖了所有变种，常见的，不常见的。但它却完全没有被提到。”
“连名字都没有？”
“对，查无此矿。”
万毛“嗯”了一声：“我有点不放心你把那东西带回家。”
“没关系，我把它藏得很好。”普鲁鲁语气仍然冷静，“而且我今晚想再试一次。”
“除了形状没什么特别的吗？”温杰撑着下巴，“也许那就是块长得特别点的烘矿。”
“它不是一般的烘矿。”普鲁鲁语调略微加重，“我总感觉它不止是烘矿。”
电话线另一头安静了几秒。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想把它抢回来看看了。”温杰像是在笑，“但我现在连楼都下不了！”
“噗，你就先再忍几天吧。”普鲁鲁淡淡地说。
“你别装冷静。”温杰故意提高声音，“你明明也在好奇。”
“当然。”
然后是几页纸翻动的声音。普鲁鲁压低声音说：“我再多研究看看，有事再跟你们联系。”
万毛的声音轻轻传来：“……千万别自己扛。”
“我知道。”
夜很静，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声。
普鲁鲁趴在自己房间的实验桌前，一盏小灯投下斜斜的光，照在那块六边晶体的表面。它躺在黑色的矿石托盘里，像一枚冰冷的心脏，纹理规整，微微泛着红得几近不可察觉的光。
他已经第三晚观察它了。
没有反应。再一次。
普鲁鲁放下笔，揉了揉眼睛。他本以为今晚也会像前两晚那样毫无进展，直到他随手用笔敲了敲晶体的一角——那只是无聊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可这一次，晶体内部居然泛起了一阵奇怪的波纹。
不是错觉。他猛地坐直，屏住呼吸，又重复了同样的动作。
第二次，晶体的边缘，那最初毫无动静的平面上，居然像水波一样泛起了一层透明的皱折，那是一种类似收缩的反应——像是肉体的本能，又像是在试图感知什么东西似的。
普鲁鲁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无法用理性压住的惊愕。
“这是……什么情况？”
他没有第一时间记录，而是盯着那块晶体看了整整十几秒才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他将整块晶体移进了阴影中，又关掉了桌上的光源。房间陷入黑暗。
一分钟后，那团晶体又微微泛起了一点光。
那是一种从内部透出的亮度，极弱，却持续跳动着，像是在试图传达些什么信息。
普鲁鲁慢慢倒吸一口气。他屏住呼吸，掏出父亲给他的扫描笔记录下所有数据，又在昏暗中快速记下笔记：
【第三夜】。
晶体于受到外部刺激后产生反应，亮度呈现不均匀的波动。
在无光条件下内部自然泛起某种频率的波纹，像……心跳一般。
他写到“心跳”时顿了一下。然后加粗了那一行字。
初步推测：
这绝不是一块简单的烘矿。他在回应，又在传递。
教材及晶矿学辞典中均无类似记录。
记完笔记后，他用手机录了一段这块烘矿波纹闪烁的视频。
突然，房门外传来一声脚步声。他赶紧把晶体小心收进矿盒，盖上盖子，藏进书架夹层中，掩住实验笔记，再假装自己正在看课本。
门只轻轻打开一条缝，母亲的声音传进来：“还没睡啊？”
“再看一些，马上就睡。”
门又被关上。
普鲁鲁坐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发现大概是刚才摆弄晶体时划了一道小口子，虽然已经止血了，但还残留着一层微微的麻痹感。
他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烘矿对人体本身是无害的，但毕竟是连书籍都查不到的种类，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开始一直在意这个伤口的变化，但这个伤口很快就完全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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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放学后，他们照常在休息长椅那边碰面。温杰今天还穿着家里的居服短裤，没了马甲也没了那柄他引以为傲的锤。自从他被叫停所有校外活动后，就连实习课都只能坐在后排旁听。
“我跟你讲，我妈快被我烦死了。我连阳台上的石头都想敲。”他双手比划着，笑得一脸无害。
“让你收敛点。”普鲁鲁坐下，掏出手机递给温杰看。
“这啥？”
“你自己看。”
万毛从另一头慢吞吞坐下，一起看着这块烘矿持续地发出诡异的光。
“这是……”温杰和万毛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我也不知道，但我明显感觉他在试图传达或感知些什么。”
“会不会是想太多了？烘矿怎么会有这种……”万毛不可思议地看着视频。
“我也希望是想多了，但你们有见过这样子的吗？无论是形状还是这闪烁的波纹……”
三人沉默了一会。
突然，万毛整只身子向后一哆嗦，后背紧贴椅背，手指下意识地死死抓住椅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喘了一下，瞳孔轻轻收缩。
“怎么感觉……它正在看着我？”
屋外一阵冷风忽然扫过，窗缝发出的尖细哨声格外清晰，枝叶也跟着颤颤簌簌地响。
风是从矿场方向吹过来的，带着淡淡的矿味。天色将黑未黑，一切声音都变得微小寂静。
当城市灯光亮起时，普鲁鲁思考着万毛的话，低头看着视频里那块“烘矿”，屏着呼吸，眼睛看得发直，突然问道：
“如果它……真的是活着的东西，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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