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朝满心困惑。
这天下午，尽管他心情低落，却从未向越暮吐露缘由。可就在分别之际，越暮那句“你有人要”，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越暮究竟是什么人？难道自己与父亲刚刚的那些纠葛，她早已了然于心？
祈朝的思绪乱成一团麻，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天在知乎上刷到的那个帖子——
【爱一个人到极致是什么样的？】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手机在搜索栏里输入关键词，然而帖子却不翼而飞，似乎已被作者删除。
但那个热评他依然记忆犹新：
“跨越时空也要来爱。”
不知为何，他竟瞬间联想到越暮，不过很快便摇了摇头，强行驱散这个念头。
祈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自懊恼：“祈朝，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尽想些不着边际的事。”
就在这时，微信提示音骤然响起。
他回过神，低头看向手机，是越暮发来的一张照片——两人坐在摩天轮上的合照。
【qz:？】
【越越越越越暮:阿朝，这可是我们第一张合照，快保存起来呀！】后面还跟着一个满怀期待的表情包。
隔着屏幕，都能真切感受到越暮那抑制不住的激动。
祈朝向来最讨厌别人对自己发号施令，可每次面对越暮，他总会不由自主地“缴械投降”。
【qz:嗯。】
【越越越越越暮:阿朝，你到家了没？】
祈朝飞快地打字：“到了。”犹豫片刻后，又补充道：【你晚上打算吃什么？】
过了好几分钟，越暮发来一张泡面的图片，是老坛酸菜味的，显然刚准备泡。
祈朝心里明白，却没有点破。
【qz:又是酸菜味的啊。】
【越越越越越暮:是啊，我最喜欢吃酸菜味的了。】
……
与越暮聊完天，祈朝才发现周航半小时前发来的一连串消息，全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周航的微信名字):阿朝，你回来了吗？】
【。。:朝朝。】
【。。:阿朝朝，你在不在啊。】
【。。:好吧，应该不在。】
祈朝忍不住哼笑一声，发了个“恶心”的表情包过去。
周航似乎一直在等他回复，秒回道：
【。。:阿朝，你今天中午跟你爸去吃饭了？】
【qz:没有，跟越暮去吃火锅了。】
答案已然明了，周航也没再多问。
【qz:老航，你知不知道有个游乐园名叫‘小树林’的地方？】
【。。:知道啊，不就是中心到那边的吗。】周航紧接着问：【咋了，你想去那玩？，明天一起啊。】
祈朝心中早有安排，果断拒绝。
【qz:我没空。】
【。。:……(文字中形容无语的意思)】
……
夜幕降临，祈朝又一次陷入那个不愿回首的噩梦之中。
画面回到了祈朝的童年时光。
那时的他调皮捣蛋，不爱学习，整日与周航等小伙伴们嬉戏玩闹，成绩自然也不尽人意，很少能拿到奖状。
而这次，他终于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个奖状“劳动之星”。
祈朝满心欢喜，放学时小伙伴们约他出去玩，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阿朝，走啦，我们出去玩。”
“今天不去，我得奖了，我要让我妈给我买玩具汽车。”
祈朝一路飞奔回家，冲进厨房，兴奋地喊道：“妈妈，我得奖啦。”
洋英兰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满脸笑意地接过奖状，笑得合不拢嘴：“哎呦，‘劳动之星’啊，我们家阿朝真棒。”
“谁说我们阿朝得不了奖的，我要把我们家阿朝得的这第一个奖状给它挂在墙上。”
祈朝满心期待的可不是这样的夸奖，他嘟囔着：“妈妈，我的奖励呢？”
洋英兰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轻声说道：“妈妈给阿朝做好吃的怎么样？”
“我才不要。”祈朝撇着嘴，满脸委屈：“妈妈，我想要玩具汽车。”
“要什么玩具啊？家里那么多了还不够你玩吗？”祈周涛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严厉的呵斥让祈朝瞬间红了眼眶。
祈朝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扭头跑出家门。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祈朝这才发现自己迷了路。
他一边哭一边走，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
“阿朝，阿朝。”
“妈妈在这儿。”
“咚——”
……
祈朝从惊恐中猛然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
那是他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噩梦，在他看来，是自己亲手毁掉了原本幸福的家庭。
然而，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跑出去后，洋英兰还打了下祈周涛，嗔怪道：“干嘛对孩子这么凶啊？阿朝今天可是得奖了呢。”
祈周涛接过奖状，脸上的笑容比洋英兰还要灿烂：“哎呦，是‘劳动之星’呢，我去买肉，你赶紧去给孩子买玩具，等回来给他个惊喜。”
……
祈朝坐在床上，满心都是后悔与自责。
那晚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回放，漆黑的夜空，闪烁的灯光，满地的鲜血，还有妈妈手中那辆玩具汽车。
“阿朝，别怕啊，妈妈没事。”
祈朝跪在妈妈身边，泣不成声：“妈妈对不起，妈妈，你快起来，我们回家吧。”
洋英兰艰难地将手中的玩具伸向祈朝，声音虚弱而疲惫：“阿朝，别怕啊，别怕。”
“我不要玩具了，妈妈，我以后听你的话，我好好学习，再也不调皮了。”祈朝哭着摇头，泪水不停地滑落：“你别离开我。”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直面死亡，那一刻的无助与绝望，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此刻，他别无所求，只希望妈妈能够活过来。
洋英兰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伸手轻轻擦掉祈朝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阿朝乖，妈妈没事的，这只是一场梦，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可最终，洋英兰还是没能熬过那个漫长的夜晚。
医生说她腹中还有一个成型的胎儿，那是祈朝未曾谋面的妹妹。
他害死了妈妈，亦害死了那个还未出生的妹妹。
……
祈朝双眼通红，一整夜都无法入眠。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祈朝从混沌中惊醒。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一直保持着昨晚靠在床头的姿势，醒来时腰酸背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起电话。
“阿朝大懒虫，怎么还不起床？”
“越暮？你怎么…”祈朝慌忙从床上跳起来，四处翻找衣服。
电话那头，越暮的语气并没有丝毫埋怨：“阿朝，你不会忘记我们昨天的约定了吧？”
“没有，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祈朝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忙忙地穿鞋。
“就在白溪中学的公交站牌那边。”越暮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
挂断电话后，没等多久，越暮就看到祈朝从公交车上下来。
她坐在座椅上，晃悠着双腿，笑着打招呼：“阿朝，你可算来了。”
祈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睡过头了。”
“阿朝，我可是等了你好久。”越暮撇了撇嘴，刚想调侃几句，却在看清祈朝的脸色后，笑容瞬间凝固。
她满脸担忧地问道：“阿朝，你不舒服吗？”
祈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是，只是没睡好。”此刻的他全然不知自己脸色有多差，不过身体倒也没有其他不适。
越暮站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这才稍稍放心：“真的只是没睡好吗？”
“真的。”祈朝眼中难得地泛起一丝光彩，“今天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阿朝，去你家里。”
祈朝一愣，难以置信地重复道：“去我家？”
“对呀，先跟我去个地方。”越暮说着，笑着拉起祈朝的手。
看着祈朝苍白的脸色，她实在不敢带他去别的地方，即便祈朝说没事，她还是放心不下。
……
两人来到附近的菜市场。
祈朝有些疑惑：“你要买菜？”
“是啊，今天中午本美女要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好吃的。”越暮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祈朝忍不住笑了：“你还会做饭啊？”
“那可不，我长大了可是要当厨师的！”越暮昂首挺胸，满脸自豪。
在菜市场里，越暮还展现出了惊人的讲价能力。
“真的不行啊小姑娘，这条鲫鱼本来就是亏本卖的，它500g嘞，13块钱真的买不了呢。”老板娘手里捞着两条鲫鱼，连连摇头。
越暮盯着鱼，虽然看起来肉质饱满，但她还是觉得不划算：“老板，我这不是买你两条呢嘛。”
“哎呀，小祖宗，就算买10条也不行这个价啊。”
“真的不能卖吗？”
老板娘态度坚决：“卖不了。”
越暮果断拉着祈朝转身就走。
或许是近期生意冷清，老板娘最终还是叫住了他们。
“诶，你们等一下吧。”
越暮立刻转身，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26？”
老板娘一边在案板上剁鱼，一边笑着说：“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就当是送你一条了。”
“老板真大气。祝您生意隆兴发大财！”
……
祈朝原本以为越暮讲价无望，没想到她这一招“欲擒故纵”如此奏效。
越暮得意地拎着鱼，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别处，开心地说：“今天真的是赚大发了。”
祈朝忍不住调侃：“你也知道自己占便宜了啊。”
“之前奶奶教我的，买菜最容易讲价了，尤其是菜市场，买什么都可以对半砍。”越暮兴致勃勃地分享着，“老人家总结了半辈子的经验，有些还是很管用的。”
听着越暮提起奶奶，祈朝心中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外婆。
如果外婆还在，他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在生活中处处受委屈，还只能默默忍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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