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栾瘫在榻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响声,才摸着肚皮坐直身子。
“饿死了……”他揉着瘪下去的小腹,脚刚沾地就被桌角的药碗勾住视线。
凑过去掀开碗盖,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胃里顿时一阵抽搐——比起喝这个,他更怀疑自己是被这味道熏病的。
再说原主昏迷是因为芒印破碎,又不是外伤需要调理,喝这些苦汤做什么?
抱着“女孩子房间必有零食”的执念,他把雕花橱柜翻了个遍,却只找到几瓶泛着荧光的魔药粉末。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上的银丝绣纹,忽然想起从前帮小琳搬零食箱时,她宿舍里堆成小山的薯片袋——眼前这素净得过分的闺房,倒像是被施了“零食禁咒”。
正打算推门出去觅食,木门“吱呀”一声被叩响。
“进来!”他随口应着,见门后露出个捧着青瓷餐盘的秀气身影,眼睛登时亮起来:“是吃的?”
“是云汤。”少女将碗搁在桌上,热气氤氲中浮着几粒米粒。
南栾探头一瞧,险些笑出声——这不就是白粥嘛,名字倒挺雅致,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
“我不爱喝这个。”他推开盘子,指尖敲了敲碗沿,“有没有烧鸡烤鸭?再配两碟酱肘子也行。”
少女怔住了,记得以往鸾小姐用膳时,连汤匙都捏得纤巧,如今却像饿了三天的小兽般盯着碗沿。
“夫人说您需要静养……”
“我好得很。”南栾突然想起自己现在顶着张美人脸,忙端正坐姿清了清嗓子,“就说我醒后胃口大开,总得补补身子。”
话音未落,指尖已经卷起碗底,三两下将稀粥扒进肚里,末了还舔了舔嘴角——这副吃相让少女目瞪口呆,捧着空碗退出门时,连门槛都绊了一下。
木门“咣当”一声敞在那里,风卷着檐角铜铃的清响溜进房来。
南栾望着门框投下的长方形光影,忽然想起穿越时闪过的骷髅面具和破碎芒印。
指尖无意识抚过锁骨下的裂痕,那里还带着体温般的灼痛——这个会用“云汤”称呼白粥、人人与芒兽缔结契约的世界,究竟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与机遇?
他忽然笑了,指尖勾住绣着雨鹤的窗帘猛地一扯,满室阳光顿时涌了进来。
镜中少女的睫毛上凝着金粉般的光,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狠劲——反正已经从追着小琳跑的少年,变成了被唤作“鸾儿”的千金小姐,还有什么比这更荒唐的开场?
“至少,”他对着镜中倒影晃了晃手腕,纤细的玉镯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次没人会在机场说‘航班要误点’了。”
南栾没急着出门,蜷在雕花圆桌前开始捋顺脑子里乱麻似的记忆。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沿的千鹤纹路,那些不属于他的片段像走马灯般在脑海里打转——
重生后的世界叫魔迹大陆,地域广袤无边。大陆分为四大域:东域·苍澜域、南域·赤烬域、西域·幻雾域、北域·霜痕域。
其中沧澜域的边境地带又细分为东、南、西、北四境——他所在的洛城便是西境三座主要城池之一,另外两座分别是蛮城和邺城。
如今是千鹤氏的小公主,名唤南鸾。
这千鹤氏在西境洛城可是响当当的魔药世家,族里的千鹤商会更是厉害,垄断了西境七成的魔药和魔植生意。
商会还有一支特别的护送队,是用风翎豹和角鹿驯养的,专门接那些危险的跨境魔药运输活儿。
阿爹叫千鹤白,正是族内执掌商路的总管,常年亲自领着这支护送队在危机四伏的境间商道上往返。
阿娘沐晴羽则掌管着族里的魔药园圃,一家人在这洛城里,因着千鹤氏的名号,也算过得风生水起。
目前自己就读阿尔黛拉学院,主修魔药学,选修契约课、远古史,还有在魔药课时常把药锅炸出青烟的糗事。
“对了,我还有一只芒兽……”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墙角时,发现团成毛球的小家伙正用树叶拼命往自己身上盖,半透明的橘色翅膀漏在外面扑棱棱抖。
“躲什么呢?”南栾蹲下身,鼻尖几乎碰到那截歪扭的犄角。
小家伙冻僵似的定在原地,奶黄色绒毛下的身子绷得笔直,粉白色眼睛像浸了水的琉璃珠。
凑近了才看清,它头顶的犄角缺了小半截,断口处还泛着淡淡的银痕,像被人硬生生掰下来的。
“原来你长这样。”他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戳了戳那团软乎乎的绒毛。
小家伙“咿呀”一声蹦起来,翅膀扑棱着撞进他掌心,倒像只被揉圆的棉花糖。
可当指尖触到那截断角时,南鸾忽然看见自己锁骨处的裂痕闪过微光,芒印突然泛起细针扎般的疼——这是原主和芒兽共享的痛觉?
“公的母的?”南栾托着小家伙举到眼前,换来一连串含混的“咿呀”。
他忽然想起契约课的记忆,正常缔结芒印的主仆该是心意相通的,可现在他只能从对方慌乱的翅膀抖动里猜情绪。
“因为芒印碎了才没法说话吧?”他喃喃着,指尖划过自己锁骨下的裂痕,那里还带着体温般的灼烫。
小家伙突然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掌心,奶香味混着淡淡草木气息涌上来。
前世抱惯了篮球的手本能地一缩,“啪”地把它拍飞出去——力道比打蚊子还轻,可小家伙还是摔在地上,翅膀蔫哒哒地拖在身后,像被踩扁的棉花糖。
“抱歉抱歉!条件反射!”南栾手忙脚乱地去捡,却见那团毛球自己滚到墙角,用翅膀把自己裹成个茧,只露出半只滴溜溜转的粉眼睛。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便利店,小琳把他递过去的奶茶推回来时,也是这种委屈又倔强的眼神。
“喂,我不是故意的。”他蹲在墙角,指尖戳了戳那个会动的毛茧,“再说你以前没被拍过吗?原主那么温柔的人……”话没说完就哽住了——镜中那个举止优雅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像他这样粗手粗脚?
小家伙突然抖开翅膀,露出缺角下沾着金粉的绒毛,奶声奶气地“咿呀”两声,倒像是在安慰他。
南栾忽然笑出声,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截断角:“算了,反正现在咱俩都是‘残次品’。”
他站起身,裙摆上沾着的绒毛在阳光里闪闪发亮,“等我搞清楚这破世界的规则,说不定能给你找个金角装上。”
墙角的毛球动了动,粉眼睛映着窗棂切割的光斑,像撒了把碎星星。
南栾没再回头,只是出门时特意把雕花窗推开条缝——万一这小家伙想飞出去透透气呢?
反正,比起在机场看着小琳背影的那个夜晚,现在掌心残留的绒毛触感,倒多了丝暖烘烘的真实。
南栾在廊下逛了两圈就撑不住了,饿得指尖发颤。刚转过雕花屏风,就听见房门口传来熟悉的呼唤:“鸾儿——”
抬眼看见沐晴羽领着两个侍女进来,后者手中托盘上堆着酱红色的肘子、油光发亮的烤鸡,香味勾得他喉头滚动。
“放桌上。”沐晴羽柔声道,指尖划过他发梢时带起一阵淡香,像浸了晨露的白梅。
侍女退下的脚步声还没走远,就见自家女儿“嗖”地窜到桌前,抓起油光锃亮的烤鸡就往嘴里塞,酱汁顺着指尖滴在雪色裙摆上也浑然不觉。
她愣住了——记忆中女儿总端着银匙小口抿汤,眼下却像从芒星森林里逃出来的小兽,连骨头缝里的肉渣都要舔干净。
“慢些吃,没人抢你的。”沐晴羽抬手想帮她擦嘴角,却被南栾甩头躲开。
看着对方鼓着腮帮子拼命往嘴里塞酱肘子的模样,她又好气又好笑——还好,醒了就好,哪怕变成了贪吃的小兽。
墙角的小绒球突然抖开翅膀,橘色翅尖掠过地面时带起一溜银粉。
它抽动着小鼻子,顺着烤鸡的香气“咻”地飞到南栾肩头,趁对方啃得忘形时,爪子猛地勾住鸡腿就往外拽。
“哎!”南栾手一空,眼睁睁看着半只烤鸡被毛茸茸的小身影拖走,酱汁还滴在他鼻尖上。
小绒球悬停在半空,粉眼睛亮晶晶的,爪子紧紧抱着鸡腿,断角上还挂着块油乎乎的鸡皮——哪还有半点之前被拍飞时的委屈样,活脱脱一只偷腥成功的小贼。
沐晴羽忍不住笑出声,指尖轻轻点了点南栾发懵的额头:“看来小绒球的胃口也跟着你醒了。”
她转身从食盒里取出绣着千鹤标志的绢帕,“先擦手,阿娘让人炖了补身的兽骨汤,等会儿——”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南栾正瞪着在吊灯上晃荡鸡腿的小绒球,突然跳起来去抢:“放下!那是我的!”裙撑勾住桌角也不管,差点摔个跟头。
沐晴羽看着这一人一兽鸡飞狗跳的场景,眼角的泪光忽然变成了笑意——这样的女儿,倒比从前总捧着魔药书的文静模样,多了些鲜活的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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