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南栾头顶直接浮起个问号。
“还以为你要在千鹤府的补汤里泡上几个月。”墨砚伸手敲了敲铜门上的芒纹，门扉应声而开，“倒是没想到你这么上进。”
南栾腹诽：明明是你带话让我别落下魔药课作业，现在倒像我自己硬要来似的。
面上却扬起半分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学生总该记得先生课堂上的话。”
这话让墨砚的镜片闪过微光，唇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
南栾跟着墨砚踏入教室，药雾裹着赤焰藤的辛辣气息扑面而来。他勾着裙摆落座时，墨砚已站在讲台中央。
“今日课题。”墨砚指尖划过悬浮的黑板，暖金魔文如火星迸射，“调制二阶‘柔肤生肌露’——针对芒兽契约者的皮肤龟裂创伤。”
教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都跟着顿了半拍。
南栾的指尖下意识按上锁骨下方，指腹触到芒印裂痕时，掌心倏地收紧——
柔肤生肌露的课题，分明是针对芒印破损者的基础治疗药剂，怎么偏偏选了这个时候布置？
难不成是故意要让自己难堪？
他盯着黑板上列出的魔药配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唇角不自觉绷出条冷硬的线。
柔肤生肌露配方：月露花汁三份、星尘藓粉末半勺、冰蚕黏液两滴……
这些本该用于外敷的温和材料，此刻却需要通过内服药剂达成深层修复，难度在于让药性穿透表皮时不灼伤肌理。
“材料在储物柜第三层。”墨砚忽然开口，“特别提醒——擅自更改配方者，扣十分。”
听见“特别提醒”四个字，南栾总觉得像句专门针对自己的警告。
他忽然想起原主记忆中那些冒烟的场景：青烟直窜天花板时，药锅里的液汁正咕嘟咕嘟往外冒，下一秒药锅就“砰”地炸开……
“顶着这副身子，也不知算是福气还是劫数。”
南栾叹息着走到储物柜前停住，指尖划过“星芒草汁”的瓶身时，忽然想起前世给小琳炒蛋炒饭的场景——起锅前撒把葱花，香气能飘满整条街。
此刻看着瓶中翡翠色的液体，他鬼使神差地倒出一点：“就当是给魔药加点‘葱花’吧。”
药锅在火上咕嘟作响时，他盯着渐渐融化的冰蚕黏液，突然想起炖排骨汤时掌握火候的诀窍：武火煮沸、文火慢熬，收汁时要顺着一个方向搅动。
掌心贴着药锅外壁，他下意识模仿颠锅时的腕力——前世练出的“三分火侯法”，此刻竟与魔药学中的“芒力分层注入”暗合：
第一次注入如撒盐般轻盈，药液泛起细碎气泡；第二次如淋酱油般绵密，雾气凝成乳白纹路；第三次如撒葱花般利落，整锅药液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千鹤同学的手法……”墨砚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镜片几乎贴到他颤抖的手腕，“倒像是糅合了‘芒力三分法’的变式。”
南栾的冷汗浸透后背——按原主记忆，这一步该以芒兽契约为引，将芒力注入药液，可他此刻锁骨处的裂痕正泛着钝痛。
本应受限于破碎芒印难以调动的芒力，竟全凭颠锅时练出的肌肉记忆，像控制火候般把体内微弱的芒力揉进了药液。
“叮——”
药锅突然发出如沸腾般的鸣响，乳白药液表面浮现出细碎的水波纹路，这正是“柔肤生肌露”即将凝现的征兆。
墨砚的镜片忽然发出“咔嗒”轻响，镜架在鼻梁上滑偏了半寸。
作为执教多年的魔药课先生，他还是头一回见到生肌露表面浮现出水波状魔纹。
要知道，按照魔药学经典理论，唯有四阶以上的高阶魔药在成型时才会自然浮现魔纹，而他们此刻炼制的不过是最基础的二阶“柔肤生肌露”。
“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墨砚抛下这句话，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教室，袍角带起的气流让邻近的药锅都轻轻晃动起来。
南栾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肯定是擅自加了星芒草汁闯祸了。
按照原主记忆，墨砚最恨学生偏离配方，上次有个男生把黑莲子多磨了半克，直接被记了三次违规。
现在自己不仅改了材料，还弄出诡异的水魔纹，怕是要被钉在学院的“魔药耻辱柱”上了。
下课铃响起时，他盯着自己熬出的半瓶生肌露，琥珀色瓶身映出他皱成一团的眉梢。
其他学生陆陆续续收拾药勺，东郭杏经过时故意撞了下他的手肘，却在看见瓶中魔纹时猛地噤声，眼尾的余光里全是惊疑。
墨砚的办公室在魔药楼顶层，铜门上爬满藤蔓状的芒纹，推开门时带起一阵纸页翻动的窸窣响。
南栾刚踏进去，鼻尖就被浓重的药草味呛得发紧——整面墙的玻璃柜里，泡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芒兽骨头，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个残缺的金芒印兽角标本，断口处还凝着暗褐色的血迹。
“坐。”墨砚的声音从胡桃木书桌后传来，镜片后的灰蓝色瞳孔正倒映着手中的羊皮纸，“千鹤南鸾，魔药课曾经的全勤记录保持者，却在今天之前从未成功调制过任何二阶魔药。”
他指尖敲了敲桌面，南栾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柔肤生肌露的报告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而今天，你用了十七秒完成芒力注入，比标准时长快了三倍，手法却像……”
“像炒饭？”南栾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想咬掉自己舌头。
前世颠锅时的肌肉记忆，怎么能和高贵的魔药学相提并论？
墨砚的镜片突然闪过微光，手中的羽毛笔“啪嗒”落在纸上：“你知道自己调出的生肌露，在魔纹检测仪上显示什么吗？”
他抬手召出悬浮的水晶球，球体内部正翻涌着与药锅相同的水波纹路，“不是二阶，是二阶巅峰——只差半滴星芒草汁，就能触达三阶的‘柔肤焕颜露’。”
南栾的后背猛地绷紧，锁骨处的芒印突然发烫。原主记忆里，三阶魔药需要完整的芒印才能炼制，可自己明明芒印破碎，怎么会……
“别紧张。”墨砚忽然站起身，袍角扫过柜台上的芒兽断角标本，“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他凑近时，南栾听见对方喉间滚动着几乎听不清的低语，“非常罕见的芒力波动。”
罕见？
因为我是穿越者的缘故吗？
墨砚指尖划过水晶球表面，水波纹路骤然消散：“今日便到这里。”他从木架上取下琉璃小瓶，正是刚才提到的三阶魔药‘柔肤焕颜露’，“每日三次涂抹裂痕——虽不能让芒印复原，至少能让身体少些刺痛。”
南栾接过琉璃瓶时，又听到墨砚说：“虽说芒印碎了的人再没契约可能，但大陆上一直流传着能让碎芒重新凝结的‘星泪髓’传说。”
“先生为何与我提这些？”南栾忽然抬头，发现墨砚正盯着自己锁骨处的裂痕，目光里竟有几分近乎偏执的探究。
“不过是个念想。”墨砚收回目光，低低笑了声，“见过太多孩子盯着碎裂的芒印掉眼泪，总盼着能有一线生机。”
离开办公室时，暮色已漫上魔药楼的尖顶。小绒球趴在南栾肩头，断角一下下轻戳着他耳垂，像在安慰。
南栾攥着琉璃小瓶的指尖晃了晃，对于修复芒印，他本就没那么执着。作为穿越者，他更享受当下生活。
走廊上的鎏金壁灯投下斑驳光影，将他月白色裙摆投下的绣影拉得老长——直到小腹传来的坠胀感，他才惊觉自己好像一天没上厕所了。
“该死……”他低声咒骂，前世在便利店打工时闭着眼都能摸到员工厕所，此刻却对着廊柱上悬浮的菱形光标犯了难。
左侧门楣流转着淡粉光晕，蚀刻着展翅的雪羽雀——那是阿尔黛拉学院女厕的标志；右侧则是靛蓝底色的暗棘雷虎，獠牙利爪在光影里泛着冷光。
“左边还是右边？”南栾此刻好纠结。
原主身为女生，以往自然会毫不犹豫地走进女厕，可如今他顶着这具身体，灵魂深处却本能地抗拒着。
肩头的小绒球蜷成一团，翅膀尖轻轻戳了戳他微微发颤的手腕。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在两扇门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淡粉色的门上。
“你也觉得该进这边？”南栾盯着晃动的裙摆——这具身体的每寸曲线都在提醒他，此刻该遵循的是雪羽雀的指引。
可前世二十年的肌肉记忆哪能说改就改？
正当他在两扇门之间来回踱步时，靛蓝门突然“咔嗒”打开，穿着深紫魔药师袍的男生勾着腰带走出来。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南栾条件反射般抬手打招呼：“嗨！兄弟！”袖口的银纱带却晃出个柔美的弧度。
“南、南鸾同学？”男生的耳尖瞬间红透，结结巴巴地鞠了个躬，落荒而逃时撞得门框上的芒纹石灯滋滋冒火星。
“完了，这下更像变态了……”南栾捂脸长叹，余光瞥见淡粉门内飘出的薰露草香，他深吸一口气，任由草香裹着自己迈进那扇门——
芒神，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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