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铜钱紧紧攥在手心,然后告诉二爷,我用鬼瞳看到的孙六斤那诡异命气。
二爷的烟锅敲在我头上,叹气说道:“你这孽种真是不知死活,鬼瞳每用一次,反噬就会多一分。你现在自身难保,怎么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二爷……”我咽了口唾沫,“孙大顺于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二爷冷笑:“用牛车拉过你几次,送你去上过两次学,这也叫恩?那老子给你吃,给你喝,送你上学,岂不是要你结草衔环来报?”
“不止这些!”我喉咙发紧。
“唉……”二爷沉沉叹了口气,说道:“跟你一个小娃娃扯这些干嘛?老子是想告诉你,这人呀,命数天定,你怎么救?”
“改命!”我牙槽咬得“咯咯”作响。
二爷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改命?谈何容易!且不说能不能改,就算可以,代价你付得起么?”
我淡淡说道:“那晚您用拐杖镇住胡月姬和阴娘子,不也是改了她们的命数么?”
二爷沉默了,点上灯,深深吸了一口烟。
吐出的烟雾有灯光下盘旋,像一条扭动的蛇。
“你真要救那小子?”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用力点头。
思绪回到一年前的那个雨夜。
我高烧不退,浑身抽搐不止,母亲用尽办法,也无济于事。
眼瞅着我身体僵硬,气息越来越微弱,她连夜敲开孙大顺家的门,让他送我去镇卫生院。
孙大顺二话不说,披上衣服,冒着倾盆大雨,牛鞭在空中甩出一道道雨花。
事后给我诊治的医生说,如果晚到几分钟,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过来。
母亲之前时常跟我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如果我救了孙六斤,也算是还了孙大顺当年的救命之恩。
“神仙难救求死之人,既然你自己要作死,那就随你好了。”二爷眸光闪烁,“不过……说起来,孙大顺一家今天的劫,还是你娘杜梅往日造的孽。你救孙家那小子,也是应该的。”
“我娘?”我愣住了。
“她为了让你的魂体不受鬼瞳反噬,用了阴骨锁魂的禁术,在村里埋了七块阴骨。”二爷的烟袋锅敲了敲床沿,“其中一块,很可能被那小子无意中碰到了。”
阴骨?
我头皮一阵发麻:“那……那怎么办?我该怎样才能救他?”
二爷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黑布包,缓缓展开。
里面是一面泛着青光的古铜镜,镜面斑驳,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你的鬼瞳能改命,我可以教你方法。不过……”二爷面色阴沉,缓缓说道:“稍有不慎,你和孙家那小子都会死。”
“我不怕!”我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其实说不怕是假的。
我只是在赌,赌江寒影的魂体从我身上剥离之前,二爷不会让我出事。
至少,不能让我死。
二爷沉默了片刻后,跟我详细说了救孙六斤的方法。
大概是担心我记不住,又在纸上了写了一遍,还细心的找来胡月姬,在他认为我可能不认识的字上标上了拼音。
“好事做到底,你送他去青石村吧。”二爷淡淡对胡月姬说道:“明早就不用过来做饭了。”
胡月姬脸色铁青,却又不敢说什么。
我赶到村口老槐树下的时候,周小梅果然在那等着。
“就知道你会来。”周小梅淡淡一笑:“时间刚刚好,走吧!”
我问:“去哪?”
“当然是孙六斤的家。”她拉起我的手,“下午给你的铜钱带了吧?”
我点了点头,问她准备怎么救孙六斤。
她身形一顿,靛蓝裙摆扫过草叶上凝结的露珠,转过头盈盈笑道:“你二爷不是教你方法了吗?我要是能救孙六斤,就不会找你了……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打帮手……”
我怔在原地,呆呆地看向她,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随即转念一想,就算她不骗我,只要我知道了孙六斤的情况,我会无动于衷么?
“走啦……”周小梅拽起我手腕,往前指了指:“前面就是孙六斤的家了,今晚他家杀猪,请了亲房来喝酒,咱们只能翻墙进去。”
月光像冷刀刺穿树影。
离孙六斤家还有一些距离时,就闻到了未完全消散的血腥味。
院门敞开,猪头还挂在院角的木架上,血水正顺着青石凹槽蜿蜒。
一张八仙桌前,七八个醉汉倒成一团,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着什么。
桌底趴着一条大黄狗,正在啃骨头。
周小梅冲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直接进去。
大黄狗抬眼瞅我俩一眼,摇了摇尾巴,叼起骨头不紧不慢的走出了院子。
我疑惑的看向周小梅。
她已经站在里屋的门口,朝我招手。
月光下,破旧的木门半开着。
我攥着铜镜,手心全是汗。
周小梅站在我身旁,手里捏着一根红线,线头系着一枚铜钱。
我心跳如擂鼓。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潮湿发霉的气息。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形成一块块惨白的光斑。
孙六斤躺在床上,脸色铁青,呼吸微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孙大顺不在屋里。
我举起古铜镜,对准孙六斤的眉心。镜面泛起一层幽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镜子里蠕动。
孙六斤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鬼瞳之下,他的命气正在从包裹他身体的那团黑气中分离出来。
这是救他的第一步。
二爷说,过程会很痛苦,如果孙六斤扛住了,那就成功了一半。
如果没扛住,他死,我半死。
孙六斤还在抽搐,嘴角隐隐有泡沫渗出。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
那眼根本不像是人眼,漆黑一片,没有眼白。
“啊!”
孙六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弓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古铜镜裂开一道缝,黑气从裂缝中涌出,直扑孙六斤面门。
周小梅眼疾手快,一把将红线甩出。铜钱“叮”的一声贴在孙六斤的额头上。
黑气被硬生生截住,在空中扭成一团。
古铜镜的幽光越来越亮,裂缝也越来越大。
“把其他铜钱拿出来。”周小梅急声说道:“全部塞进他嘴里。”
“砰!”
古铜镜炸裂,碎片四溅。
黑气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消散在空气中。
“快塞铜钱!”周小梅催促起来。
我扔掉铜镜,迅疾将铜钱一鼓脑往孙六斤的嘴里塞。
每塞进一枚,他的眼白就恢复一点。
当我把所有的铜钱,全部塞到他嘴里时,他终于瘫软在床上。
周小梅脸色猛地一沉:“糟糕,孙六斤没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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