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呼吸了?”我赶紧去探孙六斤的鼻息。
周小梅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骗你的。”她眨眨眼,“他的命硬着呢,要不然根本活不到现在,早就死了。”
我这才发现孙六斤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而且鬼瞳之下,他的命气,也从漆黑如墨,变成了淡淡的灰色。
月光照在他脸上,那些铁青的色泽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不过他脖子上的淤痕,依旧很明显。
“这才完成一半。”周小梅收起笑容,“必须尽快找到那块阴骨,把它烧毁,孙六斤才能完全恢复正常。”
我微微眯起眼,疑惑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阴骨的事?”
周小梅弯弯地柳眉轻蹙,双眸中流露出一丝茫然与不解:“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心中一动,暗自思忖。
印象中,好像从来都没提过阴骨啊。
阴骨跟母亲有关,我不想这个秘密被任何人知道。
“你这人,记性真是差,刚刚才说过的话就忘了。”周小梅伸着懒腰,“你要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正说着,孙六斤剧烈咳起来。
缓缓睁开眼后,瞳孔终于恢复了正常,但眼神涣散得像隔着一层雾。
周小梅收起他额头上的铜钱,示意我把他嘴里的也抠出来。
“我……在哪……”吐出最后一枚铜钱后,孙六斤终于能断断续续地说话了。
在我和周小梅的轮番追问下,他想起刚开学不久,有天下午去打谷场抓蝈蝈。
回去时天已经快黑了,他怕挨揍,就从老祠堂那边抄近路。
经过祠堂后院时,看到土里露出一截奇怪的东西。
像骨头,又像是凸起的石块。
“你碰了?”周小梅问。
“我被它绊倒,膝盖和额头都磕破了。”孙六斤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摩擦,“当时心里气不过,就踢了几脚……”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脚步声。
周小梅一把拉起我:“孙大顺回来了,咱们走。”
“你们去哪?能不能带我一起?”孙六斤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周小梅按了下去。
周小梅扭头看了看门口,低声说道:“带上你,一个都走不掉。想活命,就老老实实躺着不要动……”
我和她翻出窗户时,孙大顺正摇摇晃晃地走进屋,浑身酒气,手里还拎着空酒瓶。
孙六斤看到孙大顺时,脸色剧变,原本就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毫无血色。
我和周小梅对视一眼,跳进院中。
桌前的醉汉已经离开。
桌下的大黄狗听到响动,抬头看了我和周小梅一眼,摇了摇尾巴,又舔骨头去了。
出了院子,一路小跑,直至村口老槐下才停下来。
“明天傍晚,太阳下山前,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周小梅像是耗尽了体力,身体微微前倾,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回去后,记得要把铜钱放到你二爷的拐杖下压着。”
二爷说锁魂用的阴骨见不得阳光,见光必定要死人,所以白天动不得。
太晚了也不行。
晚上地脉阴气升腾,阴骨噬魂夺魄,不死也得脱层皮。
只有天地阴阳交割的时刻,也就是太阳刚下山那段时间最为合适。
顺利的话,找到阴骨,洒上朱砂,浇点桐油,一把火烧干净,孙六斤身上的阴气 就解了。
我点点头,不解地问她:“你为什么要帮孙六斤?”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吐出一句话:“因为……欠他的。”
说完,转身走进雾霭之中,身影渐渐模糊。
第二天是周日。
傍晚的夕阳像泼了一盆血,把整个村子染得通红。
我和周小梅在村口老槐碰面。
她换了身深蓝色毛衣,头发用红绳扎起,肩上挎着布袋,腰间还吊着一只黑色的小瓦罐。
“东西都带了吗?”她问。
我拍了拍书包。里面除了装着她给的铜钱,还有二爷为我准备的朱砂和用黑狗血浸过的红线。
老祠堂在村东头,多年无人祭拜,墙皮剥落得像长满了老人斑。
后面的荒地长满了齐腰高的杂草,风一吹,草浪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走。
“应该就是这里。”周小梅蹲下身,扒开杂草,露出一块瓦片状的东西。
我刚准备去刨开它,却见周小梅从布袋里取出三柱黄香插在地上。
黄香点燃的瞬间,突然“啪”地一声齐齐折断。
“它不欢迎咱们。”周小梅的声音发紧。
四周涌起阵阵刺骨的阴风,天色仿佛在那一刻都变暗了。
我按二爷教的方法,先用黑狗血浸过的红线将四周围起来,然后开始挖土 。
越挖,腐臭味越重。
终于,一块人头骨暴露出来,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
缠着头骨上的艾草绳已经断成了一截一截,包裹它的油纸,也因日晒雨淋而烂成了碎渣。
头骨下面,还露出一截手腕粗的木桩,涂了一层红色的漆。
鬼瞳之下,木桩周围氤氲起一团妖异的红色雾霭。
命气?
不可能。
木桩是死物。
死物是没有命气的。
可不是命气,又会是什么?
“别碰!”周小梅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但还是晚了一步。
我的指尖擦过了头骨下方的木桩。
“咔嚓!”
木桩突然陷下去半寸。
四周的草丛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双脚在草叶上拖行。
周小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跑……”她的尖叫刺破耳膜,声音迅速被拉长。
我转身时,感觉右腿一凉。
低头看去,三道血痕正在军绿色裤管上晕开。
而周小梅的身影,已经淹没在密密匝匝的草木间。
草丛开始无风自动。
不是风吹的那种摆动,而是像有无数条蛇在草根处游走。
沙沙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快跑呀!”周小梅急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分头跑……老槐树下汇合。”
我深吸一口气,往周小梅的右侧狂奔。
这样不知跑了多久,身后那恐怖的声音,一直如影随行,紧紧地跟着。
右腿被木桩划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跑一步,都像有把钝刀在刮骨头。
汗水流进眼睛,整个世界仿佛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停下喘息时,才发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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