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威震天楚州怒起义 莽撞人淮阴愤骂官

书接《水浒传》第一百二十回。宋江等梁山好汉接受朝廷招安之后,先后经历了征讨辽国、征讨河北田虎、征讨淮西王庆、征讨江南方腊等大大小小的战争之后,可谓是十去八九,仅剩下三十五人存活。这三十五人的各自结局,原著中已有交代,我在这里不再赘述。单表宋江这一支。

宋江征讨方腊得胜归来,被朝廷封为楚州安抚使,在任期间可谓是廉政爱民。宋江到任楚州将及半载,忽一日,有朝廷派来的天使前来给宋江送御酒。宋江不曾多想,将御酒饮了,却觉腹内疼痛难忍。众位看官可知这是为何?原来,高俅等朝中奸臣在御酒内做了些手脚,意欲毒杀宋江。宋江是个聪明的,自知毒发。他害怕自己死后,李逵会坏了梁山的名声,便唤李逵到楚州,也予他饮了毒酒。待宋江死后,吴用和花荣也在宋江墓前自缢,追随宋江而去。他四人皆葬在楚州城外蓼儿洼之中,四座坟墓排列,宛如东西四丘。至此,梁山好汉仅剩公孙胜、关胜、呼延灼、朱仝、柴进、李应、戴宗、李俊、阮小七、燕青、朱武、黄信、孙立、裴宣、杨林、凌振、蒋敬、杜兴、宋清、邹润、蔡庆、穆春、孙新、顾大嫂、童威、童猛、王定六、皇甫端、金大坚、萧让、乐和等三十余人。这正是:

天罡地煞下凡尘,一百单八举大义。

黄粱一梦终须醒,可叹苍生皆蝼蚁。

宋江死后,却又引出一桩祸事。话说宋江在楚州担任安抚使之时,结识了一位英雄好汉,名唤薛文杰,乃是楚州的兵马总都监。此人祖籍恭州,但却自幼生长在庐州,因此可算得是庐州人氏。年纪刚过弱冠,生的是相貌端正,面白似雪,唇下无须,英俊潇洒,身长八尺有余。若论武艺,更是高强,又兼得力大无穷,尤其精通马战,善使一杆重达一百零八斤的八宝驼龙定唐刀。众位看官细想,一百零八斤重之一杆大刀,常人欲将其拿起,皆属不易,更休提持之上阵杀敌矣。反观薛文杰,拿着这杆大刀如同提着一只小鸡崽儿,气定神闲,可将其耍得是威风凛凛。上阵杀敌之时,手握这杆大刀,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众人皆道他的威力可以震慑上天,因此人们都呼他为威震天薛文杰。有一首诗单赞这薛文杰:

弱冠之年胆气豪,大刀凛凛映月洁。

挥戈陷阵千军怯,跃马冲关万敌灭。

功成不负韶华光,青史留名肝胆烈。

今朝英雄谁人胜?还看楚州薛文杰。

宋江下葬后不过三日,薛文杰从外地协助他府办案归来,途中路过蓼儿洼,忽看见东西两侧立着四座山丘,当下生疑,于是勒紧缰绳,下的马来,缓步前去查看。这不看不打紧,这一看薛文杰顿时吃了一惊。这哪是四座山丘,这分明是四座坟墓!文杰定睛观瞧,这四座坟墓不是别人,正是宋江、李逵、吴用和花荣四位好汉的坟墓。四座墓碑看定,文杰即唤自己的手下前来,去采买祭祀之物。文杰又唤前来接应的官员,备问详细,得知宋江是喝下朝廷所赐的御酒之后离世的,李逵、吴用和花荣三人亦追随宋江而去。薛文杰是个极聪明的,当下便知晓宋江是中了高俅等人的奸计,顿时倍感凄凉。来到墓前,薛文杰摆下祭品,默默说道:“公明哥哥,你一生忠义,却遭此奸人陷害,小弟来迟了。”话毕,自是痛哭流涕,嚎啕不已,似是在向天地叙述冤屈之意。随行众人好一阵劝解,才得恢复平静。

此时,天空忽然阴云密布,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薛文杰只觉眼前一花,竟看见宋江、李逵、吴用和花荣四人的魂魄出现在面前。宋江拱手道:“贤弟莫要悲伤,我等命数如此。只是如今梁山泊兄弟离散,望你能秉持正义,莫让奸佞当道。”薛文杰忙应下,道:“请公明哥哥放心,小弟我自当继承梁山好汉遗志,替天行道,为黎民百姓铲除朝廷祸害!”花荣向薛文杰深施一礼道:“薛义士,花某还有一事相求。”薛文杰还礼道:“花荣哥哥无需多礼,但讲无妨,小弟定当尽全力相助。”花荣道:“梁山弟兄中不乏像我等有子嗣之人,若是薛义士有缘得遇我梁山后人,还望相助则个。已长大成人的,可将其收入麾下,未长大成人的,有劳薛义士代为照料,教他们继承父辈之遗志。我花某自当感激不尽!”薛文杰道:“这个自然,我定当厚待梁山好汉之后!公明哥哥、吴用哥哥、花荣哥哥、李逵哥哥,你们安心去吧。”宋江、吴用、花荣和李逵四人一齐向薛文杰深施一礼后,魂魄顿时消散。

薛文杰决心要为宋江等人报仇雪恨,因此不敢耽搁,令随从火速前进,不一会儿便回到了楚州城内。回城之后本应当去楚州知州处复命,薛文杰却径直回到了住处。薛文杰心想:既然要为梁山好汉报仇,又要为黎民百姓扫除天下的祸害,不如反了便是!先杀了楚州知州,占领了楚州城再从长计较。众位看官可知,为何薛文杰要杀楚州知州?原来这楚州知州是个无恶不作的大贪官,时常巧立名目,征收赋税,搜刮民脂民膏。薛文杰早欲除掉这条祸害,只因宋江从中相劝,无有下手的机会。如今宋江已死,无人阻拦,正好为民除害。文杰忽又想到,自己有一庐州同乡好友在淮阴为职,便欲让他在淮阴做个呼应。

此人姓胡,单名一个去字,自幼与薛文杰交好。胡去喜好争斗,尤爱打抱不平,惩恶扬善。生的是面色黝黑,唇下胡须犹如黑钢针,只是细短了点,身长约莫八尺,两臂生的好力气。善使一副紫金双锤,两锤皆有三十六斤之重,端的是一员好汉。因他性格莽撞,故而得了个莽撞人的诨号。前些年在庐州打死了当地的恶霸,多亏乡邻帮护,才得逃出生天,前来投奔薛文杰,文杰为他在淮阴谋了个弓手的差事。有一首诗单赞这胡去:

双锤在手显豪风,黑面钢髯气势雄。

虽未阵前驰铁马,却怀胆气若蛟龙。

莽撞之名非浪语,英年廿三志无穷。

待得风云时机至,定教敌寇惧心忡。

薛文杰当即修书一封,差心腹之人快马加鞭送往淮阴给胡去。胡去接信展阅,只见上面写道:胡贤弟,公明哥哥已被高俅等奸贼所害,楚州知州亦是鱼肉百姓的恶官,愚兄决意起兵,先取楚州。贤弟可愿在淮阴响应,共举大事,为公明哥哥复仇,为百姓谋福?但贤弟不可轻举妄动,一切听我号令。胡去看罢,热血沸腾,即刻写下一封回信,托送信之人转交薛文杰。薛文杰收到回信,迫不及待地将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文杰哥哥但放宽心,小弟必依哥哥所言,只待哥哥一声令下,小弟定当奋勇向前。薛文杰心中大喜。

当夜,文杰率领亲信悄悄潜入知州的府邸。那知州正在后堂与人饮酒作乐,毫无防备。薛文杰手持短刀,一脚踹开房门,知州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呼喊就被薛文杰一刀结果了性命。剩下的人一哄而上,将与知州饮酒作乐的州官和劣绅恶霸等人杀了个干干净净,霎时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又将府中无关之人尽皆赶走。在府中放了把火,将这座豪华的府邸烧成了断壁残垣。随后,薛文杰召集城中将士,宣告知州恶行以及自己起兵缘由。众将士大多感佩梁山好汉,也敬佩薛文杰的为人,纷纷表示愿意跟随薛文杰一同起义。薛文杰等人乘胜追击,占领了楚州府衙的衙门,打开了府牢大门,将楚州府衙和明镜高悬的牌匾摔了个粉碎。府牢中关押的大多是被屈打成招的平民百姓,无不感激薛文杰,众人皆愿加入起义军。

薛文杰命人将知府衙门修整一番,分割出许多小房间,供无家可归的人居住。又命人开仓放粮,救济城中百姓。薛文杰忽又想到花荣请求自己之事,于是便派了一个亲信,到应天府将花荣的妻儿老小尽皆接至楚州,寻了一处宅子安置他们。此时花荣之子花逢春约莫一十岁,文杰便与他请了一位教书先生教他四书五经,又在自己亲信中选了个武艺高强的教他习武。文杰做出这许多善事,楚州城中的百姓自是对他感激不尽。

楚州城中发生了这一件大事,定然惊动了周边府县,当中亦有这淮阴县。淮阴县乃是楚州下属的一个县城,淮阴县的知县姓王,本是一个商人,却一心想做官,于是便时常向楚州知州进献金银财宝,楚州知州得了意外之财,大喜过望,便向朝廷请奏,教他做了淮阴县的知县。这知县上任之后,更是明目张胆,定期搜刮民脂民膏,部分留作自用,部分进献楚州知州。淮阴县还有一个孔目姓李,与知县交好,搜刮民脂民膏之事皆是他替知县前去,因此也在其中摸了些油水,知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淮阴百姓对李孔目恨之入骨,背地里都叫他毒恶孔目。

薛文杰占领楚州之事一传到淮阴,李孔目便来到知县衙门,请求知县发兵援助。王知县不解道:“发兵救援楚州于我有什么好处?”李孔目解释道:“大人可知唇亡齿寒之理?现在楚州已破,辖下各县能得安生否?大人若是发兵楚州,一来可护淮阴安全,二来可得朝廷嘉赏,岂不是两全其美?”王知县大笑道:“在理,在理,在理!”于是两人便商量起发兵之事。不想知县和孔目的对话都被胡去听了去。胡去还未将话听完,便怒满胸膛,随即回到住处取了双锤,直奔县衙而来,门口守卫的士兵见胡去如此凶恶,早已被吓破了胆,无人敢拦。胡去在县衙上下寻找了一番,却不见知县和孔目的身影。忽有人告知,看见他二人已转向后堂,胡去便提着双锤,径直往后堂走去。胡去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厢房门,大喝一声:“你们两个狗官,给我拿命来!”李孔目站起来指着胡去骂道:“胡去,你手持凶器闯入后堂,意欲何为?你难道不要脑袋了吗?!还不快快与我滚了出去……”李孔目话音未落,胡去即将左手铜锤奋力往李孔目砸去,只听得“啊”的一声,李孔目的脑袋便被砸成了两半,霎时间血流不止,脑浆迸裂,甚是可怖,也是李孔目罪有应得。胡去又将右手铜锤奋力往王知县处砸去,却未砸到知县,反将知县面前用来处理公务的案牍砸了个稀烂。胡去走向前去,拾起双锤,恶狠狠地对王知县说道:“你这狗官,因我兄长教我我不可妄动,故我且饶你一命,若敢再提发兵救援之事,李孔目便是你的下场!”王知县已被吓了个半死,自是口不能言,浑身上下冷汗直流,犹如冰浇一般,屎尿齐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自此以后,再不敢言发兵救援之事。

薛文杰占领楚州后不久,便思索自己无力主持大局,欲请外援。忽然想到一人,心想:何不请他前来主持大局?但不知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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