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妇腐烂的指尖戳进我肩胛骨时，腐肉的气味混着尸油滴在枕头上。怪物头顶的重瞳突然收缩成竖线，七颗眼球同时转向窗外。月光透过窗纸的刹那，我听见整片屋瓦都在震动，仿佛有千万只甲虫在啃噬房梁。
"咔嚓——"
房梁突然裂开道缝隙，雪白的蚕丝瀑布般倾泻而下。那些丝线在触地的瞬间变成灰褐色，像极了浸透血水的裹尸布。王寡妇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怀中的怪物猛地弹射向房梁，蹼爪撕开蚕丝的瞬间，无数黑点暴雨般砸落。
是尸蚕。每条都有成人小臂粗细，浑身长满倒刺的环节泛着尸毒特有的青黑。它们砸在棉被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被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碳化。我翻身滚下床的瞬间，三条尸蚕擦着耳畔掠过，在土墙上蚀出碗口大的窟窿。
后颈尸斑突然火烧般灼痛，视线不受控制地扭曲。墙角水缸的倒影里，我望见自己背后趴着团黑雾，雾中伸出嶙峋骨爪正掐着我的脖颈。尸蚕群突然调转方向，齐齐朝黑雾喷出墨绿色毒液。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暴喝声穿透屋顶，瓦片应声炸裂。五枚铜钱破空而至，精准嵌入我周身五个方位。铜钱上的绿锈泛着磷光，在地面烧出焦黑的八卦图。尸蚕在光阵中疯狂扭动，爆开的脓浆里飞出密密麻麻的尸蛾。
灰影从天而降，破旧道袍被罡气鼓成风帆。老道左手掐雷诀，右手桃木剑挑着张燃烧的蓝符，火光中隐约可见"敕令"二字。他那只重瞳左眼在黑暗中泛着琥珀色幽光，瞳孔深处竟有细小符文流转。
"孽障！"木剑横扫，蓝焰化作火网罩住尸蚕群。焦臭味中，王寡妇的尸身突然炸开，飞溅的骨片在墙面钉出北斗七星的形状。老道甩出三枚铜铃，铃舌撞击声竟与昨夜棺材下的青铜铃阵同频共振。
我蜷缩在铜钱阵里，看着老道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悬浮在空中凝成符咒，与铜铃声波相撞的瞬间，整间屋子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尸蛾定格在半空，连飘落的灰尘都静止了。
"乾坤倒转，阴阳归位！"老道剑指苍穹，屋顶破洞处突然劈下道紫雷。雷光中浮现出巨大的太极图，阴阳鱼眼正对我和那团黑雾。后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黑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被生生扯离我的身体。
当啷一声，铜钱阵应声而碎。我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吐出的黑水里裹着半截还在扭动的尸蚕。老道踉跄着扶住墙，道袍右袖焦黑一片，露出小臂上紫黑的锁魂印——那印记与我后颈的尸斑如出一辙。
"寅时三刻出生的娃儿，不该活到束发之年。"他嗓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器摩擦，重瞳扫过我颈间尸斑，"更不该生着双阴瞳。"
窗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我们同时转头望去，月光下的村道上，数十个村民正梦游般朝乱葬岗移动。他们脚跟不着地，双臂平举，每个人的袖口都垂着半截蚕丝。跑在最前面的二叔公尤为可怖——他的天灵盖裂开条缝，白色尸蚕正从颅骨里探出头。
老道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枯枝般的指节按在命门处。一股寒气顺着手臂直冲脑门，眼前闪过零碎画面：暴雨中的青铜棺椁，戴着黄金面具的祭司，还有被钉在槐树上的女人——她手腕系着的银铃，与昨夜棺材下的青铜铃铛形制相同。
"他们在喂煞。"老道松开手，袖中滑出把骨刀割破自己掌心，"村西五里，汉代祭坑，想活命就跟上。"
乱葬岗的磷火比往常亮了数倍，绿莹莹的火团漂浮在残碑间，照得满地人骨泛着青霜。我们伏在刺藤丛后，望见村民正机械地往坑里倾倒陶罐。罐中流出的不是骨灰，而是黏稠的黑血，血水里浮沉着未成型的胎儿骸骨。
坑底突然隆起土包，三具缠满咒绳的青铜椁破土而出。椁盖上的饕餮纹与我后颈尸斑完美契合，那些阴刻的兽目竟是用人牙镶嵌而成。二叔公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天灵盖彻底裂开，钻出的尸蚕首尾相连，在青铜椁表面拼出个古篆的"葬"字。
老道猛地将我按倒在地。他袖中飞出七张黄符，符纸在夜空中自燃成北斗七星阵。当第二具青铜椁开启时，我终于明白他在防备什么——椁内整齐码放的头骨，每个眼眶里都塞着五铢钱。
"闭气！"老道低喝，同时将把混着朱砂的香灰拍在我口鼻处。阴风卷着腥臭扑面而来，头骨堆里升起团黑雾，隐约可见雾中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它们发出千百种惨叫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都在重复同一句话："替死......替死......"
我怀中的桃木牌突然发烫，低头发现牌面浮现出血色纹路。那些纹路与青铜椁上的饕餮纹逐渐重合，最后在木牌中心聚成个眼睛图案——与我昨夜在棺材下看到的描金漆盒纹饰一模一样。
老道突然剧烈咳嗽，锁魂印已经蔓延到手肘。他撕下道袍下摆裹住手臂，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当铃铛现身的瞬间，坑底的三具青铜椁同时震动，饕餮纹里的兽牙竟开始渗血。
"十七年前他们用你镇棺，如今倒要看看谁镇得住谁。"老道咬破指尖在铃身画出符咒，转头对我露出个扭曲的笑，"小娃娃，借你点心头血。"
未等我反应，骨刀已刺入胸口。剧痛中，我看见他蘸血的指尖在虚空画出道血符。符成的刹那，我后颈的尸斑突然活了过来，皮肤下的黑气顺着脊椎窜向心脏。坑底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最后一具青铜椁轰然炸开，飞溅的碎片中，有块玉佩正落在我掌心——那是母亲唯一的遗物。
老道的狂笑声混着村民的惨叫回荡在乱葬岗。我握着玉佩瘫倒在地，月光下，玉佩上的西域神女纹正与青铜铃铛的饕餮纹缓缓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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