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在掌心发出冰凉的震颤,西域神女衣袂上的金线突然开始流动。我眼睁睁看着那些金线钻入皮肤,在掌纹间游走出陌生的脉络。老道突然拽住我的后领向后急退,原先跪坐的地面裂开三尺宽的缝隙,涌出的不是泥土,而是黏稠的猩红血浆。
"闭眼!"老道的暴喝带着血腥气,他袖中飞出九张黄符贴在我七窍。符纸触肤的刹那,耳边万千鬼哭突然变成蜂鸣,鼻腔里却灌进浓烈的腐臭味——那是陈年尸蜡混着朱砂焚烧的气息。
地面开始剧烈起伏,青铜椁碎片在血浪中沉浮。二叔公的尸身突然膨胀成肉球,无数尸蚕从毛孔钻出,在空中结成张人皮大网。月光被血雾染成暗红色,我看见网眼间浮现出母亲的脸——正是祠堂暗格里那幅被火烧去半边的画像。
"乾坤借法!"老道咬破舌尖喷出血剑,桃木剑尖挑着的符纸瞬间燃起青焰。火焰触及人皮网的刹那,整张网突然收缩,裹着尸蚕凝成具三丈高的血骷髅。骷髅眼窝里燃着绿火,下颌骨开合间发出钟磬般的轰鸣:"镇墓童子......当归位......"
后颈尸斑突然炸开剧痛,我踉跄着撞向祭坑边缘。掌心玉佩迸发刺目金光,西域神女的纹路脱离玉面,在空中织成金色罗网。血骷髅发出愤怒的咆哮,绿火顺着金网蔓延,却在触及我胸前桃木牌时骤然熄灭。
老道的重瞳突然溢出黑血,他掐诀的手青筋暴起:"地脉要塌了!走阴路!"骨刀划开手腕,血珠洒在地上竟凝成道血色拱门。门内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拽着我们跌入冰冷刺骨的黑暗。
腐水灌进口鼻的刹那,我听见婴儿啼哭与铁链拖拽声交错。等重新喘上气时,已身处祠堂地窖。潮湿的青砖墙上布满抓痕,抓痕里嵌着碎指甲与干涸的血浆。七口陶瓮在阴影中泛着幽光,瓮身符咒像是用肠子编织而成,还在缓缓蠕动。
"这是炼人瓮。"老道点燃盏尸油灯,火光映出他皮下游走的黑气,"每口瓮里镇着个阴年阴月生的童子,取七魄养尸煞。"他剑尖挑开最近陶瓮的封泥,瓮口立刻涌出黑发,发丝间缠着半腐的童尸,尸身心口插着柄青铜铃舌。
我突然剧烈干呕,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脑海:暴雨夜的祠堂,七个陶瓮摆成北斗状,村长将哭嚎的婴孩塞入瓮中。最后一口瓮前,襁褓里的我被人用金针刺入卤门,母亲撞柱而亡时溅在瓮身的血,此刻正在眼前陶瓮上缓缓渗出。
"你本该是第八口瓮。"老道的声音忽远忽近,"有人逆天改命,把镇魂铃塞进你胎衣。"他掀开道袍,腰间赫然挂着枚青铜铃铛,与我昨夜在棺材下所见一模一样,"十七年前我亲手挂上的。"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陶瓮接连炸裂。腐尸液中爬出七具青紫童尸,每具尸身的脊椎都穿着青铜锁链,链头汇聚成个巨大秤钩。秤钩上悬着个红衣女人,她的盖头被阴风掀起,露出王寡妇腐烂的脸——不,那张脸正在融化成我母亲的模样!
红衣煞的指甲暴长三尺,秤钩横扫而过。老道抛出的铜钱阵被击得粉碎,我怀中的桃木牌突然飞出,牌面眼睛图案射出金光。金光所过之处,童尸身上的青铜锁链寸寸断裂,红衣煞发出凄厉尖啸,秤钩转向朝我天灵盖劈来。
"就是现在!"老道将青铜铃铛按在我后颈尸斑处。难以形容的剧痛中,我清晰感觉到铃舌刺入脊椎,饕餮纹在皮下蔓延。红衣煞的秤钩在距额头半寸处僵住,她腐烂的眼眶里突然淌下血泪:"阿满......我的儿......"
破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母亲并非难产而死,她披着嫁衣被活钉在青铜棺内,棺盖上刻满镇魂咒。村民们围着棺椁跳傩舞,神婆将我的脐带血涂在棺身。原来每口陶瓮里镇着的,都是历代守陵圣女子的遗腹子。
红衣煞的尸身开始崩溃,秤钩化为黑烟。老道突然闷哼倒地,他手臂的锁魂印已蔓延至脖颈,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黑线。"该走了......"他挣扎着抛出张紫色符纸,"有人动了祠堂禁制......"
话音未落,地窖顶板轰然塌陷。月光透过破洞照进来,却见本该悬在祠堂横梁上的镇魂镜碎了一地。镜框上缠绕的百年雷击木焦黑如炭,断面处还在滴落黑血。十二个村民举着火把围住地窖入口,他们眼眶里没有瞳仁,只有蠕动的尸蚕。
"时辰到,葬童子——"村长机械地吟唱着,手中捧着的正是昨夜棺材下的描金漆盒。盒盖不知何时打开了,里面躺着柄青铜匕首,匕身刻满与玉佩相同的西域符文。
老道突然狂笑,笑声中混着咳血声:"好个李代桃僵!"他撕开道袍,心口赫然纹着与我一模一样的饕餮尸斑,"二十年前他们这般对我,如今轮到你了!"
尸油灯骤然熄灭。黑暗中,我听见锁链破空之声,接着是血肉撕裂的闷响。当第一缕晨光射入地窖时,只见老道桃木剑穿透村长咽喉,而他自己的胸膛也被青铜匕首贯穿。两人伤口处都没有流血,只有尸蚕在筋肉间钻进钻出。
"接铃......"老道将染血的青铜铃铛抛来。铃铛触手的瞬间,祠堂梁柱上的符咒全部自燃,火焰在空中凝成个巨大的"敕"字。所有村民突然齐声惨叫,他们的天灵盖接连爆开,尸蚕在晨光中化为灰烬。
我跪在血泊里,看着掌心的铃铛与玉佩逐渐融合。当啷一声,铃舌自动坠地,尖端沾着的竟是昨夜王寡妇棺材下的苔藓。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铜锣声,晨雾中走出个戴斗笠的赶尸人,他腰间晃荡的招魂幡上,赫然绣着母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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