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祭星图

指尖血珠滴落水晶棺的刹那,潭底青铜锁链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棺中女子睫毛轻颤,厌胜刃突然挣脱我的手掌,在空中旋出森冷弧光。刃尖西夏文亮如熔金,将晨曦割裂成明暗交错的牢笼。

"叮——"

厌胜刃刺入棺盖缝隙的瞬间,七十二盏尸灯从潭底升起。每盏灯芯都裹着块人骨,火光竟是幽蓝色。水晶棺内的西夏嫁衣无风自动,女子心口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黏稠的青铜溶液。溶液顺着锁链纹路漫延,顷刻间在潭面凝成星宿图谱。

"荧惑守心......"我望着潭面倒映的星象,后颈尸斑突然灼如烙铁。那些青铜溶液凝成的星子开始移位,北斗倒悬,紫微黯淡,二十八宿竟排成个狰狞的饕餮纹。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水晶棺突然竖立。棺中女子睁开的双瞳没有眼白,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浮动着西夏文字。她染着蔻丹的指尖穿透棺壁,扣住我的手腕,指甲缝里的青铜锈斑与玉佩纹路完美契合。

"开阳宫,甲子位。"女子的声音带着铜器摩擦的锐响。我腕间金线突然暴起,刺入潭底星图。水面轰然炸开,露出下方青铜地宫。穹顶镶嵌的陨铁排成紫微垣星象,地面阴刻的河图却布满裂痕,裂缝中渗出暗红血水。

地宫四壁的鲛人灯次第自燃,映出墙面上斑驳的壁画:西夏使团向诸侯王献上青铜棺椁,棺内躺着个戴黄金面具的女子。诸侯王将佩剑刺入棺中,剑身却渗出青铜液,顺着他的七窍钻入体内。最后一幅壁画上,那王者正将青铜剑刺入孕妇腹中——孕妇腕间的银铃,与母亲留下的别无二致。

"原来我们都是祭品。"我抚过壁画上的剑痕,指尖沾上腥甜的液体。地宫深处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声,混着熟悉的铜锣响动。怀中的青铜钥匙剧烈震颤,指引向正东震位。

穿过三道刻满镇魂咒的青铜门后,眼前景象令我窒息。九具缠着咒绳的青铜椁悬在血池之上,每具棺椁都延伸出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个活人——正是失踪多日的村民。他们天灵盖被钻出孔洞,尸蚕在颅内钻进钻出,蚕身泛着青铜光泽。

"养了十七年的药引子,总算熟了。"赶尸人的声音从穹顶传来。他倒悬在陨铁星图上,手中铜锣已换成青铜缶,缶身刻着"祭"字鸟虫篆。随着缶槌落下,村民突然齐声惨叫,尸蚕破颅而出,在空中结成张人面巨网。

我掏出老道的桃木剑,剑身却爬满青铜锈。人面网压下时,玉佩中突然传出母亲厉喝:"坎离移位,踏罡步斗!"双腿不受控制地移动,竟踩出套七星步。每一步落下,地砖便浮起枚血色星子,七步之后,北斗图形骤亮,将人面网灼出个窟窿。

赶尸人怒哼,缶槌重击三下。血池沸腾,青铜椁盖同时掀开,九具身披甲骨的古尸跃出。它们手持的戈矛上沾着新鲜血迹,显然昨夜刚饮过人血。最后一具古尸掀开面甲的刹那,我险些握不住剑——那竟是被青铜匕首贯穿的老道!

"师父......"我嘶声喊道。古尸浑浊的重瞳闪过一丝紫电,手中青铜戈却毫不留情劈来。戈锋擦过耳际的瞬间,我嗅到股熟悉的尸臭味——与祠堂地窖陶瓮里的气息如出一辙。

玉佩突然爆出金光,母亲虚影自光中浮现。她指尖点在老道古尸眉心,西夏文自接触处蔓延:"李淳风,你还要装死到几时!"古尸猛然顿住,皮肤下凸起游走的黑气,天灵盖轰然炸开,老道的魂魄裹着紫雷冲出。

"秦素娥,你逆天改命的报应来了!"赶尸人挥缶引雷,七十二盏尸灯结成困阵。老道魂魄在雷光中左冲右突,突然朝我掷来枚青铜印:"接镇山印!"

铜印入手刹那,地宫穹顶星图骤然压落。二十八宿化作实体陨石,拖着幽蓝尾焰砸下。我福至心灵,将铜印按在血池边沿。池中血水倒卷成幕,竟将陨石尽数吞噬。池底露出方青铜祭台,台上星盘缺了角,形状与镇山印完全吻合。

"就是现在!"老道魂魄化作流光没入铜印。星盘归位的瞬间,整座地宫开始翻转。青铜椁接连炸裂,古尸在震荡中化为齑粉。赶尸人的缶槌突然调转方向,重重砸在自己天灵,飞溅的脑浆里钻出条背生双翅的尸蚕王。

"恭迎巫神降世!"赶尸人残躯跪地高呼。尸蚕王吞食脑浆后暴涨十倍,虫翅展开竟遮住半个穹顶。它腹部裂开七张人嘴,齐声吟诵西夏咒文。地宫四壁渗出青铜液,汇聚成河涌向祭台。

母亲虚影突然凝实,她夺过桃木剑割破手腕。银白血液洒在星盘上,陨铁星辰开始逆向旋转:"以吾魂祭,归墟之门开!"青铜液在咒文中凝成巨门,门内伸出无数青铜手臂,将尸蚕王拖向深渊。

"不——"赶尸人残躯飞扑抱住尸蚕王,却被青铜手臂一同拽入门内。闭合的门缝中突然射出支骨箭,正中母亲心口。她虚影溃散的刹那,星盘崩裂,整座地宫开始坍塌。

老道魂魄从铜印中钻出,引我跳入血池。下坠过程中,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母亲原是西夏巫女,为镇诸侯王尸煞自请入棺;赶尸人实为守陵族后裔,世代以活人饲蚕养尸;而老道李淳风,竟是唐代司天监后人,二十年前为镇煞自锁魂魄......

"醒醒!"冰凉潭水呛入肺管,我浮出水面,手中攥着半块星盘残片。残片上沾着银色血渍,正是母亲消散前溅落的。岸边传来嘈杂人声,二十八个戴傩面的村民正围潭起舞,他们手中都握着浸血的青铜剑。

"午时三刻,葬煞镇魂!"为首的傩面人掀开面具,露出村长腐烂的半张脸。他手中剑锋所指,正是潭中漂浮的水晶棺。棺中女子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西夏嫁衣在烈日下泛着青铜冷光。

更恐怖的是东边天际——七十二具悬棺自云层垂下,每具棺头都挂着盏尸灯。棺盖震颤不休,仿佛有东西即将破棺而出。老龙潭四周的地面开始龟裂,裂缝中爬出无数青铜尸蚕,它们额头的西夏宫印正与我手中残片逐渐契合。

怀中的镇山印突然发烫,印纽上的睚眦兽首睁开双眼。潭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一道青铜巨影破水而出。那竟是艘二十丈长的青铜楼船,船身刻满星图,桅杆上悬挂的幡旗写着古楚文字:"太一引魂"。

楼船甲板传来环佩叮当,戴黄金面具的西夏巫女凭栏而立。她手中青铜灯盏里跳动着熟悉的火苗——正是阴市拍卖时见过的本命灯火。当她的目光扫过我手中的星盘残片时,整个龙潭的水突然开始倒流。

"时辰到了。"巫女的声音与母亲一模一样。她摘下面具,露出我梦中无数次见过的容颜。可那面容正在融化,皮下涌动的青铜液逐渐凝成另一张脸——属于水晶棺中的西夏女子。

楼船轰然靠岸,青铜跳板重重砸在岸边。巫女轻挥衣袖,七十二悬棺同时开启。棺中跃出的不是尸体,而是浑身缠满咒文的青铜兵俑。它们手持的戈矛尖端,全都挑着盏燃烧的命灯。

老道魂魄突然自我怀中铜印冲出,他燃烧魂体化作紫色雷龙:"走!去船上取回本命灯!"雷龙与青铜兵俑相撞的瞬间,我借力跃上桅杆。巫女冷笑,青铜灯盏中火苗暴涨,竟化作条火龙迎面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怀中星盘残片突然飞起。残片上的银血与火龙相融,火焰顿时转为银白。火龙调头扑向巫女,将她卷入银色火海。我趁机夺过青铜灯盏,灯芯火苗中浮现出母亲温柔的笑脸。

"娘......"我哽咽着护住灯盏。楼船突然解体,化作青铜液汇入潭中。巫女的尖啸响彻云霄:"你以为赢了吗?这不过是开始!"她的残躯沉入潭底前,朝岸上村民掷出枚青铜铃——与老道留下的镇魂铃一模一样。

村民们在铃声中集体暴起,他们的皮肤迅速青铜化,眼窝里钻出尸蚕。老龙潭四周升起青铜雾障,将方圆十里化作死地。我抱着本命灯跃上岸时,正看见最后一个村民完成异变——他的脸,正是当年给我送百家饭的六顺叔。

怀中的本命灯突然熄灭,灯盏裂痕处渗出银血。母亲最后的残音随风飘来:"去战国墓......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夕阳西下,七十二具悬棺在雾障中若隐若现。我握紧星盘残片走向深山,背后的青铜化村民发出非人嘶吼。镇山印在掌心发烫,指引向雾障最浓处——那里矗立着半截战国石碑,碑文正被青铜锈蚀出八个血字:

"活俑镇墓,千年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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