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永夜无明

货郎掌中玉玺映出我支离破碎的魂魄,青铜化的山河在他指缝间流转如沙。昆仑天门轰然洞开,冰棺女子踏着星阶徐行,裙摆扫过处万物凝成青铜浮雕。母亲残魂燃尽前的银焰在玉玺表面灼出裂痕,却转瞬被七十二道星纹修补如初。

"这才是完整的《太初有道》。"货郎抚过玉玺底部的血篆,长安城的哭嚎突然沉寂。我漂浮在虚空,望见自己的青铜尸身正被星盘残片吞噬,每块碎片都映着不同世代的记忆——西周巫祝、楚国王孙、西夏祭司......无数个"我"在碎片中重复着献祭的宿命。

冰棺女子突然驻足,腕间银铃无风自鸣。铃声穿透玉玺结界,我破碎的魂魄突然重聚成星芒。货郎瞳孔骤缩,玉玺脱手砸向昆仑山巅:"竖子敢尔!"

山崩的轰鸣中,我窥见惊人真相:那玉玺竟是初代人皇的头骨所化,颅腔里蜷缩着烛龙被斩落的逆鳞。当逆鳞触及昆仑冰雪的刹那,整条山脉化作青铜巨龙,而冰棺女子正是龙魂所化的最后一片逆鳞。

"昂——"

龙吟震碎虚空,青铜巨龙盘踞九天。它的左眼是熊熊燃烧的昆仑墟,右眼却映出龙潭血战的光景——母亲正从本命灯中爬出,银血在潭底绘出上古禁咒。货郎的狂笑戛然而止,他天灵盖的星盘突然离体,与我尸身上的残片拼合成完整星图。

"原来你才是祭品!"我魂魄化作流光撞向星图。星纹游走的剧痛中,两千年的记忆终于完整:初代人皇斩龙时,将自身精魄与烛龙逆鳞熔铸成玉玺;所谓荧惑噬天,不过是逆鳞每千年一次的蜕皮重生;而历代守墓人,皆是逆鳞选中的蜕皮容器......

星图突然收缩成茧,将我裹入青铜色的混沌。货郎的嘶吼自茧外传来,带着濒死的癫狂:"你以为能逃脱?你我皆是......"话音未落,茧壳突然被龙爪撕破,昆仑巨龙衔着玉玺撞向天门。

剧痛中,我发现自己正与龙魂共感。龙睛望穿三界,看见幽冥深处的七十二具青铜棺突然开启,历代人皇的尸骸爬出棺椁,他们的天灵盖都嵌着星盘残片。当残片汇聚成星剑时,九天之上的真正天门终于显现——那是由万千生魂魄火砌成的囚笼。

"时候到了。"冰棺女子化作流光没入龙睛。青铜巨龙突然调转龙首,逆鳞脱离颅骨飞向我心口。当逆鳞入体的刹那,时空长河在眼前展开:我看见货郎在战国墓中雕刻星纹,将母亲残魂封入玉佩;看见老道在暴雨夜给我种下锁魂印,眼角滑落血泪;更看见最初的自己——那条被斩于昆仑的烛龙,眼中映出人族举起的屠刀。

玉玺突然自爆,初代人皇的头骨碎片洞穿龙躯。货郎趁机攫取龙魂,他的身躯在星辉中暴涨,皮肤下凸起龙鳞纹路:"多谢陛下助我化龙!"但笑声未落,他额间星盘突然龟裂,我埋在他魂火中的逆鳞应声炸开。

"不——"货郎的惨叫中,龙魂碎片如利刃穿透三界。长安城突然褪去青铜色,百姓额间星痕化作萤火升空。幽冥深处的七十二人皇尸骸集体跪拜,他们的星剑调转方向,将货郎钉在昆仑山巅。

我踏着星阶走向天门,每步落下都有魂魄解脱。当指尖触及天门时,掌心浮现母亲用银血绘制的禁咒。货郎在垂死挣扎中嘶吼:"你可知破天门要付出的代价?"

"知道。"我抚过天门前跪拜的七十二魂灵,"但总有人要偿还。"禁咒燃起的银焰吞没天门,也点燃我的魂魄。货郎在灰飞烟灭前狂笑:"轮回永续,你逃不掉的......"

银焰烧穿九重天时,我望见天地初开的景象:烛龙睁眼为昼,闭目为夜,人族不过鳞片间的蜉蝣。当最后一缕魂魄归入轮回,天门轰然坍塌,青铜色的永夜笼罩三界。

龙潭水突然沸腾,母亲残魂自潭底升起。她银血绘制的禁咒浮空成桥,桥上挤满挣脱星痕的魂魄。"值得吗?"她的虚影抚过我即将消散的魂魄。

我望向人间,看见幸存的孩童在废墟中拾起星盘碎片,将碎片拼成蝴蝶模样。"总要有光。"我笑着散入夜风,最后一点银焰坠入龙潭,在潭底凝成青铜铃铛。

千年后,货郎转世的孩童在潭边拾起铃铛。当他摇响铃铛时,潭水映出昆仑新雪,积雪下隐约有银光流转。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老道沙哑的吆喝: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永夜未央,但某个檐角悄然结出冰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折射出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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