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海市天穹科技公司IT男秦宇,觉得自己人生仿佛一篇卡到爆的PPT,上面赫然两个大字:“失败”。
每日的他如同被抽干生气的28岁IT游魂,精疲力竭到家,闭上红肿双眼,视网膜上永远漂浮着两行死亡绿码:左眼闪现是垃圾成堆的电子代码,右眼跳出是产品经理凌晨三点发来的信息:“在吗?”。
少年梦想是用代码在赛博世界建巴别塔,如今却成了日复一日投喂电子饲料的代码民工。自己何止是齿轮,根本就是被注释掉的废弃函数,只能等待某一日被彻底吞噬的命运。
秦宇以为这就是他废物人生的全部。
但他错了,废物的人生,依然可以逆袭。
一个漆黑之夜,朦胧梦境中,秦宇见到一个可爱的、芭比一般美丽的精灵。她说她叫伊琳,伊琳同时送给秦宇一种神秘的力量,“猎心之力”。
伊琳是谁?她为什么要送秦宇“猎心”?伊琳没说,秦宇也不懂,但这不重要。
也许上天可怜他这个倒霉蛋呢?或者上辈子,他是天命大英雄,这一世,伊琳来送他这个天命。谁知道呢?
这些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他拥有了力量。
简单来说,秦宇开挂了。
他可以在每个人身后看到代表他情绪的“七情柱”,橙色是欢喜,粉色是爱恋,红色是愤怒,深蓝是忧伤,浅灰是焦虑,暗紫是惊恐,黑色是绝望。
秦宇清楚的记得,得到这一技能之后,他惊喜的来到公司,如同孩童观察世界一般,煞有兴致的用“七情柱”技能品鉴公司里每一位他认识的同事。
公司前台HR林翎,灰色面积占了七情柱的大部,居说她最近正在和男友闹分手,估计两人这段时间定是闹得鸡飞狗跳,以致她的七情柱看着如此灰暗。
技术部经理李明灿,七情柱里满满的橙色和粉色,这小子最近官运亨通,刚升了经理,且乐着呢。职场得意,情场自然不会失意,看着李明灿那粉得冒泡的情柱,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又撞出了多少桃花运。
当秦宇心满意足品鉴完所有同事的七情柱后,一个清楚无误的事实浮现,他当真拥有了洞悉人心的能力。
当然,这样就可以逆袭他的人生了吗?
没有卵用。
既不可以给他带来财富,也不可以给他带来权力,他依然只能过着废物一般的人生。
但伊琳告诉他,逆袭并不难。
“七情柱”的探情,只是开胃小菜。人的每种情绪,都会对应一种物质,叫做“情晶”,“猎心”的作用,是让秦宇能够收集“快乐情晶”。收集的方法极其简单。
给人正情绪。
让人开心,让人欢喜,让这个人开心到爆!开心可以收集大量的“快乐情晶”,而收集的作用,可以立刻让秦宇的人生开挂,因为它可以兑换到世界上最让人疯狂的一种玩意儿。
“钱”!
秦宇瞬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出现了彩虹。
原来“挣钱”可以是这样简单一件事,天穹科技的兄弟姐妹们,让我秦宇来做你们的快乐使者吧!
伊琳给出了任务对象,天穹科技最失败,心情最灰暗的人,给他正情绪,让他走出阴霾,重拾人生。
秦宇轻易的就锁定了对象,技术开发部的张振国,人称老张,那天他在公司兜兜转转,品人鉴心,老张的七情柱,像垃圾堆里滚出的煤球,黑到冒烟。
他咋能不惨呢,妻子早亡,平日里和领导又不对付,在天穹科技混了十年,连个屁大的晋升都没有,薪资万年不涨,这样的人生,像不像真人版《悲惨世界》?
选好对象,赶紧行动,老张你等着,让我来重启你的人生吧。
此刻老张正从区域副总的办公室里出来,心情不好,确切的说,像被厨房油烟腌了十年的抹布,糟透了。
刚刚面对的,是被全公司视作少女天才的江清黎,虽然只有27岁,却已坐上区域副总的高位,此刻江清黎的话言犹在耳,如一把刀子般,将老张的心割成无数碎片。
“全组23人,你的代码贡献量排第19,Bug率却是前五——知道这个C意味着什么吗?”
“你的架构设计,还在用石器时代的思维?用这个设计,每次扩容的成本是常规架构的3.7倍,有没有想过公司要花多大代价弥补你设计上的智商税?”
“看看我们的竞争对手,鸿矽纪元、熵擎科技,它们的技术迭代多快?再看看你这几年贡献了什么?没错,全公司你的资历高,但资历能当免死金牌?公司凭什么为员工的停滞买单?”
“明天中午十二点,我要看到重新设计的方案,否则,等着你的退休欢送会!”
老张痛苦的闭上双眼。
秦宇不失时机的来到老张身边。将老张劝到楼下的咖啡厅,殷勤递上一杯咖啡。
“老张,别往心里去。私下兄弟们谁不知道你技术一流?”
“不就是你部门经理李明灿和你不对付,所以成天在江清黎那里打你小报告,说你不思进取,架构观念老得像他家里的古董。”
“他还不是嫉妒你技术比他牛,想把你搞下去,你看要不哪天再找江清黎好好解释,让李明灿这个小人原形毕露?”
“没用的”,老张面色苍白,看着杯里的咖啡,眼神中没有一丝生气。
“你太小看江清黎,李明灿想搞我下去,在天穹科技就是头猪都知道。以江清黎绝世智谋,她能不知?
“她能这么说,非嫌我老朽,不过选边择人之术。既然二者不能共存,非得两中取一,一边是年富力强、头脑灵活、可委重任的部门经理,一边是我这个势单力微,老得快被风吹散架的朽木,你觉得以江清黎的智略,她会怎么选?”
“这。。。”秦宇一时语塞,赶紧换套话术:“实在不行,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张凭你技术,换到哪里,不也照样发光发热?”
老张叹一口气:“到了别的公司又怎样,没有了李明灿,还有张明灿,还有王明灿,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江湖里,永远会做人的得便宜,做事的遭殃。”
“我这辈子,只会埋头技术,做不来圆滑的人,说不来奉承的话,到了哪里,都难有出头之日。”
秦宇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老张想要的快乐,他给不了。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快乐,它后面有两个沉甸甸的字:“认可”。
秦宇一时间陷入沉思,原以为给人带来点快乐,必然手拿把赚,分分钟搞定,此时却突然发现,要让成年人的世界快乐,其实很难。
非常难。
人们小时候,明明无忧无虑,非常快乐,为什么不珍惜,老盼着长大?等长大后,明明获得那么多物质上的满足,为什么反而不快乐?
究竟是我们变了?还是这个世界变了?
秦宇拍拍脑袋,别胡思乱想,快想着怎么赚钱。
伊琳突在此刻闪入秦宇脑海,告诉秦宇,老张体内的抑郁值,已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如果不能立刻挽回老张的情绪,再过三天,他面对的,将是一具死翘翘的老张尸体。
这老头,竟然要想不开!秦宇额头沁出了汗珠。
以为拿到开挂的技能,立马走上人生逆袭,娶到白富美,数钱到手软,结果现实立马一记响亮的耳光。
现在他连这个霉到印堂发黑的老张都搞不定,而且老天爷还只给这个可怜人儿留下三天的时间。
三天!我要怎么在三天重启这个倒霉蛋的人生?
别人开局打怪,不都是C级难度练手吗?怎么一上来弄个S级难度?还加个时间条?
顾不得这么多了,接下来的几天,秦宇绞尽脑汁,搜寻拯救老张的办法,皇天不负有心,还真让他逮着了。他知道老张每晚都在利用业余时间开发一款独立解压游戏,目前这款游戏已完成80%,即将完工。
秦宇拿出自己当黑客的看家本领,于当晚深夜,黑入了老张的电脑,利用整晚的时间,将代码补全,并上传了Steam,该游戏反响不俗,短短的时间,居然获得100+的好评。
好了,秦宇长舒一口气,也不枉自己的熬夜奋战,他幻想第二天看到老张脸上灿烂的表情,以及获得别人认可的兴奋,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
老张头上那黑色的情柱,仍然黑得冒烟,而紫色的情柱,居然比之前涨了一大截,这代表老张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秦宇赶紧上了Steam,发现该游戏已经下架,而下架者,正是老张本人。
秦宇一拍脑门,这事搞砸了,以为将游戏上传,可以给老张带来认可,谁知游戏最后部分并非老张完成,老张心里产生了巨大的不真实感,秦宇辛苦一夜换来的,不是如释重负的快乐,而是极度的恐惧与不安。
秦宇没辙了,时间已来到最后一天,他已经开始想象第二天听到老张死讯时的情景。
是跳楼,服药,还是割腕自杀?
秦宇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翻看从老张电脑里黑来的各种信息,指望从中能找到一根救命稻草,突然,他在大堆文件中翻出一个视频,是老张妻子弥留之际,最后留下的视频剪影:“你写代码时眼里的光”。
秦宇眼睛中一亮,他似乎找到了解开老张心结的钥匙。
当天深夜,老张宛如一具行尸,呆在屋里,万念俱灰的他,准备在当晚12点,结束自己毫无意义的一生。忽然,电脑前屏幕一抖,一封不知名的邮件发送而来,里面是一个视频,他机械般的点开,忽然浑身剧烈一颤。
这是妻子最后时刻用手机拍下的视频,妻子拍下视频后就溘然长逝,故而他此前竟从而看到过。
“振国,可能这将是我最后的日子。但我现在脑海里,并没有一丝的害怕,反而全是你在电脑前写代码的样子,是你眼里的光,如同我们初见时那样专注、纯粹。当你用那目光看着我时,整个世界是如此宁静。”
“你曾经告诉我算法里藏着一个宇宙,你知道那句话有多动人?每晚我总看到你在屏幕前忙碌的身影,却看不到你陪在我身边,但我无怨,也无悔,因为我知道,你是在为世界编写答案。”
“此刻我即将离你而去,虽然一起的时间短暂,但我没有遗憾,因为你已经带给我世界上最尊贵的礼物,那是你眼里的光,在我心中,它是永不湮灭的星河。”
老张静静的看完这段视频,面上已布满泪痕。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要费劲巴拉想得到全世界的认可?为什么要为江清黎的话想不开,为什么要为可能的辞退寻短见?他的人生,难道要构筑在别人的偏见之上?
一个人的光芒,应当为欣赏他的人而留,现在,在妻子眼中,他已留下最美的星河,这不正是他人生真正的价值?
于秦宇而言,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清晨,秦宇第一个来到了公司,他无法预知自己所发的视频能否拯救老张的性命,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
谢天谢地,他看到了老张,看到他脸上自信的微笑,和眼中闪烁的光。老张冲他点点头,没有言语,但这已经足够了。
秦宇知道老张已刺破了心中的魔,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为别人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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