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器阁登记处
柜台后的老者推了推金晶眼镜,目光落在舒雨手腕上。
“灵器名字?”
“冰魄玉音笛。”
“名字?”老者的笔尖悬在契约板上方,滴下一滴墨汁。
名字?不是问过名字吗?
舒雨疑惑地看向林熙。
“舒雨,她叫舒雨。”林熙不假思索地说,可话音刚落,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神色变得有些慌乱,“哦不,她叫林钥。”
老者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连朋友名字都能记错。”
林熙尴尬地挠了挠头。
舒雨抿了抿唇,虽然她很不解林熙为什么要说她叫林钥,但当着老者的面还是没有开口过问,毕竟林熙不会害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老者在“持有者”下方写下“林钥”这个名字。
“盖个手印吧。”老者将契约板推到舒雨身前,指了指后面的格子。
林熙没有说出舒雨的真名,舒雨不知道这个手印会不会也有别的什么想法,又看向他。
“盖吧。”
得到林熙答复后,舒雨才沾了沾一旁的红墨,在最后面盖上自己的手印。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老者收回契约板,将她锁进一旁的雕花檀木柜。
刚踏出灵器阁外门,舒雨便故意靠近林熙,低声询问道:“刚才你为什么要说我叫林钥啊?林钥是谁?”
林熙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压低声音:“灵器阁乃光族重地,元素亲和者不得入内。要是让他知道你这个灵器持用者不姓林,或者在每个月月底光族高层来清点的时候,发现众多灵器持有者中混了个异姓,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舒雨的瞳孔微微收缩,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她根本没想过这些。
“可...最后我还留了自己的手印。”听林熙这么一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若隐若现的契印“万一月底被发现...”
“不会的。”林熙打断她,“圣城光族直系这么多,他们记不得每个直系的名字,而且元素亲和者中也没有姓林的,他们看姓氏清一色是‘林’字,就不会再查后面的手印。”
舒雨咬着下唇,心中的不安稍稍褪去。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内城,名单的事或多或少也影响着他们的心情。
当第十九道钟声从中央圣殿的琉璃钟摆间荡开,整座城市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商铺的水晶灯次第暗下,连檐角垂落的星芒藤也蜷曲成休眠的螺旋。
“昼眠时间快到了。”林熙看向中央圣殿,瞥见舒雨肩上有些许些光尘,抬手拂去肩畔的光尘:“我先送你回去吧,再晚点内城就要封城了。你现在还没回家叔叔阿姨肯定也在担心你。”
舒雨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回去吧。圣城律例昼眠期间除了巡逻的守卫和有身负要紧事的人,其他人都不能待在外面,你要是送我回去你就赶不回去了。”
“那我送你出内城吧,你一出内城我就回去。”林熙不等她反驳,径直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舒雨没再反驳,大步跟了上去。她也想多跟林熙待一会儿,能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
鎏金的城门上蚀刻着元素痕迹,此刻正随着钟声泛起刺眼的预警光。
舒雨穿过城门后突然驻足,转身对着林熙说道:“我回去就跟父母说我被抽中的事,他们…或许也已经知道了…”少女顿了顿,脸颊微红:“你家有我的一席之地吗?我明天想来找你,暂住你家,最后几天时间你多教下我使用灵器好不好?”
巨型水晶闸门逐渐关闭,林熙的声音混着即将闭合的闸门轰鸣——“好!我为你收拾一间房间,昼眠一结束就来接你。”
舒雨对着已经关闭的闸门笑着点头,也“好”了一声,却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这声“好”。
“冰魄玉音笛。”她轻声唤出刚拥有的灵器,寒雾骤然从地面翻涌而上,让她免受光芒的灼烧,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的不安与焦躁。
她将笛子藏在袖子里,最后一次踏上去往竹篱小院的青石板。
与此同时,林熙在闸门另一侧狂奔。终于赶在代表昼眠开始的最后一道钟声余韵消散前,回到家中。
舒雨推开家门时,父母正在打包衣物。母亲听见门响转身,她看见对方眼底未消散的担忧。
家里的钱袋此时静静地躺在地上,里面早已分币不剩。
舒父从一旁柜子拿出一个崭新的丝绸钱袋,那是他们平日里不舍得买的东西。
“我跟你妈妈回来的时候觉得这个钱袋挺漂亮,挺适合你的,想着你的18岁生辰也快到了,就以此作为礼物提前送你。”
“我的生辰还有好久呢,现在就准备礼物未免有点太早了吧。而且这钱袋子看起来价格不菲,又不实用,退了吧,我不需要。”舒雨看着那个华丽的钱袋,第一直觉告诉她家里有事发生。
“我们都知道了。”舒母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行李包袱,上前关上门,紧紧拉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不舍与决绝:“我们这些年存下来有价值的东西都换成金币装进那个钱袋,衣服也给你收拾好了,昼眠一结束你就带着这些离开这里吧,走远点。这些钱应该也够你去往其他地方居住,然后就辛苦点,自己照顾好自己,很抱歉爸妈没办法再在你身边照顾你了。”
舒雨的目光落在桌子上捆扎整齐的包袱上,里面是她最常穿的几件衣服,突然明白了父母这是打算放弃“元素亲和者”身份,让她逃离这里。
“你们把金币全给我,让我走了…那你们呢?你们怎么办?”舒雨眼眶泛红,声音带着颤抖。
“爸爸妈妈当然是留在这里为小雨争取更多的逃离时间呀。”舒母强忍泪水捧住舒雨的脸颊,指尖轻轻摩挲着:“爸爸妈妈不想成为小雨的软肋,更不想因为爸爸妈妈让小雨失去性命,小雨还小,小雨还没有出去看过这世界美丽的风景。”
看着父母憔悴又坚定的模样,舒雨想露出个安抚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撑不起来:“没有你们,我的家也就没有了。家都没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小雨……”舒父想开口,却被舒雨打断。
“爸爸…你听我说完。”话一出口,眼泪就止不住从眼眶涌出:“我已经想好用我的性命换你们的幸福。你们也还年轻啊,去了内城生活就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吧,让他替我继续孝敬你们……别忘了告诉未来的弟弟妹妹他还有个姐姐……”
“爸爸妈妈。”舒雨抬手拭去脸上的眼泪,轻声唤道:“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十余年了吧,我只记得我好小好小的时候就住在了这里。你们在内城为高层工作,忙完又回到这个连空气都被晒得灼热的屋子,一定好久好久都没有过冰冰凉凉的感觉了吧,女儿这就让温度降一点,让你们能够短暂舒服些。”
说完,在舒父舒母疑惑的眼神中缓缓从袖子里取出笛子,轻轻贴在唇边,颤抖的指尖搭上笛孔。
她深吸一口气,将紊乱的气息送入笛身,第一个音符就走了调,笛孔间溢出的寒气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冰晶。泪水模糊了视线,咸涩的液体滚落时被寒意冻成碎冰,簌簌坠落在衣襟。
舒雨闭上双眼,随着她的情绪逐渐稳定,笛音也渐入曲调。清冷的曲调如潺潺流水,裹挟着刺骨寒意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霜花沿着地面攀爬,墙壁上出现蜿蜒的冰痕,如同银白色的藤蔓肆意生长。冰晶折射着微弱的光线,将房间映得一片幽蓝。
舒父舒母惊讶地看着舒雨,本以为会被寒气冻伤,却只感到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本该刺骨的寒意温柔地绕过他们,化作冰爽的气流。
舒雨的手指在笛孔上最后轻轻一按,余音如游丝般消散在冷冽的空气中,玉笛消失。她缓缓睁眼,睫毛上凝结的冰晶簌簌坠落,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钻。
“小雨!”舒父的声音带着哭腔。舒母更是泪流满面,两人几乎是扑过来将她紧紧抱住。
“爸,妈。昼眠结束后你们还得去工作呢,好好休息一下。这次昼眠结束后我得去准备元素潮汐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们…保重。”
“傻孩子,我宁愿你这次不懂事...”母亲哽咽着,话未说完,便被舒雨打断。
“我不怕,爸妈。”舒雨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走后,你们的生活会好起来。”
舒父舒母早已泣不成声。
“好了,我累了,想休息了…”舒雨轻轻推开父母的怀抱,垂眼避开父母发红的眼眶,声音发闷:“把钱袋退了吧,我用不上。”随后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舒父望着女儿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缝里,粗糙的手掌无意识摩挲着身上的衣料。舒母扑过去想要最后再抱一抱女儿,却被一道无形的冰墙弹开。
“保重。”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伴随着舒雨最后的话语。
另一边,林熙缓过劲来便开始着手收拾房间。父母身系守卫光族领地边疆的职责,常年驻守在外,主卧已空置多年,空气中漂浮着经年累月的元素尘埃。
他将父母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换上崭新的床单被褥,在香薰炉里添上有助于提升灵力修炼速度的香薰。淡紫色烟雾袅袅升腾时,少女分离时微红的脸颊忽然浮现在眼前——“最后几天时间你多教下我使用灵器好不好?”她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忙完这一切,他坐在床头透过窗户望见远处有些许耀眼的光能塔,起身拉上能够屏蔽外界元素的窗帘,又回到床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床单上的光族纹路,默默盘算着接下来几天如何快速让舒雨熟练掌握灵器,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随着象征昼眠结束的钟声悠然响起,林熙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快步朝着城门方向走去。舒雨早已站在城门外侧,发间重新佩戴上碎光铃,背上的小巧麻布背包随着身形微微晃动,在光芒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又有点陌生。
林熙加快了脚步,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舒雨!”他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城门下回荡。
舒雨缓缓抬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容却带着几分苦涩。“你来了。”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直到站定在她三步之外,林熙才发现那些藏在晨光里的改变——舒雨换下往日素净的粗布娃娃裙,转而穿着一袭淡绿色方领碎花连衣长裙,泡泡袖设计,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臂。
舒雨察觉到林熙的目光,抬手去拢垂落的发丝:“今天的我好看吗?”
“这裙子......”他向前半步,又被某种莫名的拘谨钉在原地。指尖悬在绣着细碎小花的缎面上方,能感受到布料下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今天怎么想着穿这么好看的裙子?”
舒雨咬了咬唇,耳尖泛起绯红:“本来是留着我18岁生辰那天穿出来给你看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蒲公英,稍不留神就会被风揉碎,“但我怕今天再不穿出来就——”喉间突然哽住,余下的话化作睫毛下颤动的阴影,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光斑。
“别说傻话!”林熙自然明白舒雨的言下之意,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们俩都会活着回来的。”
“那你一定要保护好我,让我有机会在18岁生辰时再在你面前穿着这身裙子。””舒雨垂下眼睫,唇角却扬起细微的弧度。
“你看这裙子。”林熙忽然低头,指尖划过细碎的小花,“小花都开得这样盛,分明是在替你咒我必须带你活着回来。”
“咒你什么?”舒雨终于情绪再次稳定,找回声音。
“咒我……”林熙悄悄抬手靠近发间的碎光铃,然后迅速取下其中一只跑开“带你活着回来啊。”
“啊!”舒雨下意识抬手捂着头顶,发觉少了一只银铃。
林熙已经跑出三步远,指尖捏着那枚碎光铃晃成银蝴蝶。
“还给我,我要生气了!”舒雨假装生气地跺了跺脚。
“来追我啊,追上了就还你。”说完,他又跑出三步远。
“好啊,我真的要生气了!”说罢她便追出去,碎花裙摆随步伐扬起又落下。
不知不觉,便跑到了家门口。林熙捏着银铃,将门打开,站在门前等舒雨。
见她跑来便扬了扬手中的铃铛:“你好慢哦。”
"你看到我穿的裙子就不能慢点嘛!"舒雨弯腰撑着膝盖喘气:“幸好没有把准备生辰时穿的礼鞋穿上,不然我又要被你甩好远。”
“我知道你穿的高跟鞋就不会跑这么快。”林熙上前,趁着舒雨还弯着腰,亲手将银铃重新系在她发间。
“家已到,门已开。请进。”林熙退后半步,抬手推开虚掩的合金门。
“这次看在你要教我用灵器的份上原谅你,下次再这样我可就真要打你了。”舒雨喘匀了气,特意将葱白似的手指蜷成小拳头举至半空。
“知道了。”林熙绕到她身后,掌心虚虚贴着她的腰肢,推着她往家里走,像哄只炸毛的小雀归巢。“不过下次还敢”忽然凑近她发烫的耳尖,尾音里裹着藏不住的笑意。
“切!”
经林熙这么一闹,舒雨心底的负面情绪早已被抛到脑后。
在林熙家,舒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放松。她坐在檀木榻一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角的银线,麻布背包挂在入门的柜子上,林熙斜倚在一旁的雕花榻上。
深吸一口气,舒雨小心翼翼地唤出玉音笛,握在手中,眼神中满是困惑与期待:“我想问你件事,就是我本来不会吹笛子,但在家我发现我能吹响冰魄玉音笛,而且只要我情绪好怎么吹它都好听。”
林熙挑了挑眉,打趣道:“可能是因为你聪明伶俐吧,无师自通。”
“别打趣我了!”舒雨听出他在开玩笑,撇了撇嘴,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我真的想知道,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我需要你认真解答。”
林熙收起笑容,走到舒雨身边,在她身旁坐下。他伸出手,接过舒雨手中的笛子:“这就是有灵识的上品灵器和没有灵识的下品灵器最大的差别,上品灵器只要灵识认主,那主人就可以随心意使用它。对于上品灵器琴类、笛类、铃类这些,无论使用者是否学过,甚至无论是否在手中,只要被其中灵识认主,那就能正常使用,可以理解为上品灵器用意念控制。”
舒雨愣了愣,“那你的意思就是像这样就算它在你手中,我也可以控制它?”
“没错。但你现在可能还不行,你的灵力现在还太薄弱,要再提升一下灵力或许才可以达到完全意念控制的境界。”
“哦~”舒雨听懂了,伸手想拿回玉笛。下一秒玉笛像是收到指令般轻轻晃动,随后从林熙手中自行飞起,朝着舒雨张开的掌心滑落。
“它、它自己过来了!”舒雨指尖触到笛身的刹那,整个人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缀了星子,“阿熙你看!我刚伸手它真的过来了!”
林熙望着她发间被霜光照亮的碎发,嘴角微微上扬:“别傻乐了,这是有灵识的灵器最基本的,跟你的灵力没有关系,认主了都会感应主人心念。等你灵力足够强了,就算笛子不在你手中,你不吹响它,它都能攻击,你能用意念控制它攻击,那才值得你乐。”
舒雨的眼睛倏地亮起来,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触感透过单薄的布料传来:“那怎么才能提升自己的灵力?”
林熙默默伸出四根手指:“潜心修炼。”
舒雨撇了撇嘴:“就没有什么快速提升的捷径吗?”
“灵力提升是日积月累的成果,需要时间的沉淀。断不可使用歪门邪道快速提升,使用歪门邪道虽然能快速提升灵力,但会导致根基不稳,走火入魔。”
“那你准备多久开始指导我修炼呢?”
“先别急着专门修炼灵力,这几天先着重调养丹田、温养灵脉,为日后修炼灵力打下坚实的基础。”
“可是几天过后我们就得去元素潮汐了……”
林熙见舒雨一门心思只想着几日后的元素潮汐,打断道:“温养灵脉丹田也能小幅度提升灵力。而且我们不能只考虑几日后的元素潮汐,咱们要为自己日后的灵者生涯考虑,现在先把灵脉养好后面灵力才好提升。”说着转身走进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已多了个锦囊:“这是清魂丹,可以帮助你调养丹田。想必叔叔阿姨之前也没有想过你能拥有上品灵器,为你寻找调养丹田、温养灵脉的丹药吧,不过现在开始调养也不算晚。”
“不是的,不是爸爸妈妈没有想过。”舒雨突然抬头,“他们当然也盼着我能有上品灵器,能修炼到更高境界。只是我们这种底层元素亲和者……”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指尖死死捏住裙子口袋中那枚要求随身携带的元素亲和者徽章,“你知道黑市一枚最次的固元丹要卖多少吗?爸妈去年省吃俭用攒了大半年,才凑够一百五十枚金币,托人从黑市买了颗‘固元丹’想帮我巩固灵脉。”
舒雨抬手抹过眼角的水光,“那人收了钱后又找借口多要十枚金币,父亲咬咬牙还是给了。”舒雨嘴角勉强勾起,露出的笑却比哭还难看,“结果我服下后才发现那只是是用烂草根磨成的假药,里面还掺着刺喉的沙砾,那个人也找不到了……那天妈妈抱着我哭了好久,她认为是他们没本事,连颗真丹药都换不来。”
林熙的指尖猛地收紧,锦囊中清魂丹的药香突然变得苦涩。他蹲下身,将锦囊放置一边,膝盖抵在冰凉的地板上,与舒雨平视,指尖轻轻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是我错了……总以为丹药灵器是理所当然的东西,却忘了这世上有人要拿半条命去换。”他望着舒雨微红的眼眶,突然喉间发紧:“以后你的丹药我来负责,咱们慢慢来。”
“其实那天父亲没告诉我,他去告官时又因私自购买丹药又被打断了两根肋骨,不仅一百六十枚金币没要回来,还挨了顿毒打……这就是我们底层元素亲和者的命……”
没等舒雨说完,林熙突然起身抱住她:“别哭了,都过去了。先把我这清魂丹吃了,这是真丹药,不是用烂草根磨成的假药。”
舒雨盯着锦囊,喉间泛起涩意:“可我之前都是直接修炼灵力,已经不知道自己丹田和灵脉什么情况……”
“所以现在就要开始调养啊。”林熙将锦囊塞进她掌心,声音软了几分,“先调养丹田,再温养灵脉,以后修炼灵力就容易多了。”
舒雨的指尖在锦囊口停顿了三秒,才敢揭开绣着银线的封口。靛青色的锦缎里,三颗鸽卵大小的丹药静静躺着。她忽然想起去年在黑市买的那颗假药,不过是指甲盖大的土丸子,此刻真货的分量却让她掌心发颤。
“这、这么大……”她捏起一枚丹药,指腹触到表面细腻的纹路,喉间不自觉地发紧。
“调养丹田的丹药分量一般都特别足。”
“可是这么大怎么吞……”她声音发颤,捏着丹药迟迟不敢放进嘴里。
林熙转身走到温着灵泉水的金纹陶壶前,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只碗,轻笑出声:“和我第一次吃的反应一样。”随后将碗递过去:“喝一大口水咽,我就是。”
舒雨将清魂丹含在舌下,然后喝了一大口灵泉水,用手捂住嘴巴防止下一秒喷出来。丹药混着温热的灵泉水吞下的瞬间,清润的气息顺着喉间蔓延,直达丹田。
林熙转到檀木榻后面,看着舒雨:“咽下去了吧?接下来盘腿坐在榻上,运转体内的灵力,试着让灵力从丹田流遍全身灵脉。如果发现灵力在某处前进不了,不要硬摧灵力。”
舒雨抬腿,忽然想到什么,又缓缓放下。
“怎么了?”林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未褪的笑意。
“你这檀木榻应该值不少金币吧,我把鞋子脱了再上去,免得弄脏。”
“其实不用,这榻又没几个人会坐。”
“弄脏不好看。”
舒雨弯腰解开鞋带,将鞋子整齐摆在榻边,这才向后坐了坐,盘腿坐在檀木榻上。
林熙见舒雨已经把鞋子脱下盘坐在榻上也不再多说,只是叮嘱道:“记得不要强行硬摧灵力,顺着灵脉自然流动的方向引导,没流过的等服下焕脉丹,灵脉彻底疏通后再尝试。”
舒雨轻轻点头,缓缓闭上双眼,将心神沉入丹田。
清魂丹的药力化作丝丝缕缕的暖流,随着经过丹田的灵力在灵脉中缓缓流淌。起初,灵力的运转还算顺畅,沿着闭塞的灵脉缝隙钻行,可当行至左肩处时,一股刺痛骤然袭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银针在扎灵脉。
她下意识想要发力冲破阻碍,可林熙最后的叮嘱在耳边响起,到嘴边的闷哼又被她生生咽下。额头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檀木榻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别紧张,放缓呼吸。”林熙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慢慢运转更多的灵力到这里,试试能不能通过。”
“不、不行…好痛…””话音未落,灵力在经脉中剧烈震颤,像突然决堤的洪水。舒雨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恍惚间看见那年母亲用雪水为她冷敷烫伤的场景,那时的疼是明火灼肤,此刻的疼却是千万根冰针在灵脉深处绞动。
舒雨眼前的光晕突然碎成齑粉,身体踉跄着向前栽倒,右手本能地按在檀木榻上,指尖嵌入细腻的木纹,却抵不住身体的震颤。喉间泛起腥甜,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齿间蔓延,硬生生将呜咽咽回喉咙。
“舒雨。”林熙慌忙扶住她微微晃动的身体,让舒雨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你左肩是不是受过伤?”
舒雨点了点头,“已经有几年了吧。那时候我还小,给妈妈熬药的时候把药打翻了,当时妈妈只能先用雪水给我冷敷烫伤,爸爸回来了才去买了专门的药给我擦。”
“应该是烫伤灵脉了。光冷敷了烫伤没有第一时间处理灵脉,导致这部分灵脉受损堵塞。”
烫伤对灵脉的伤害最是隐蔽,淤堵往往如老树盘根,等察觉时已深入肌理。而这道伤,竟在舒雨肩上默默侵蚀了五年,直到今日灵力运转受困才被发现。
“你带得有宽松一点的衣服吗?”
“妈妈给我收拾了几身这几天换洗的衣物,都在背包里。”
“那你等会去主卧换身宽松一点的衣服,我带你灵医阁看看。那里的于源阿姨最擅长治陈年灵脉伤,看在我经常偷藏半罐灵蜜给她的份上,定会帮我给你仔细诊治。”
“好。”她轻轻点头,“从小到大这么多事都要麻烦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你是我姐姐,弟弟帮姐姐天经地义。”林熙笑着说。
林熙起身取下挂在柜门上的麻布背包,布料粗糙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微微侧身,掌心虚虚护着舒雨后腰,动作轻柔地扶着她往主卧走去。
将背包小心搁在床边,林熙垂眸看向舒雨苍白的面容,低声道:“我先出去了,换好衣服叫我。
“行。”舒雨轻声应下,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她看着林熙转身离去,房门重新合上,屋内陷入安静。
舒雨强撑着起身,伸手从背包里取出衣物。指尖触到柔软的布料,她微微顿了顿,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换衣服的动作稍显迟缓。
片刻后,舒雨换好了一身宽松的月白色上衣,下身搭配着同色系裤子。衣料随风轻扬,衬得她愈发单薄,却也为她增添了几分出尘气质。她对着铜镜整理了下凌乱的发丝,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门口。
“吱呀——”门被推开,林熙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动静立刻转身。他目光扫过舒雨,见她虽然依旧脸色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些,暗暗松了口气。
“走吧。”林熙上前一步,再次护着舒雨,带着她穿过蜿蜒的街道,朝着灵医阁的方向走去。
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混合着草药清香的灵气扑面而来,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灵草,地上摆着几个精致的药鼎,正冒着袅袅白烟。
“林熙,你又来啦,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一个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子从里间走出来,眼角笑纹里盛着对晚辈的宠溺。
“于阿姨,这次可不是来给您送灵蜜的,是带姐姐来看病的。”林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左肩灵脉被烫伤多年,现在淤堵严重,还请您费心诊治。”
于源打量了舒雨一番,转头问道:“你还有个姐姐?你们家不只有你一根独苗吗?”
“于阿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左肩的伤,已经耽误了五年,今天灵力运转受困才发现的。”
于源听到“耽误了五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示意她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小姑娘,把左领稍解些。"
舒雨指尖捏着月白衣料犹豫一瞬,终究轻轻拽开左领口。淡红印记像片褪色的朱砂瓣趴在锁骨下方,边缘几丝几乎看不见的黑纹。
于源指尖凝着绿光按上去的刹那,舒雨睫毛猛地颤了颤,像再次被冰锥刺中神经,左肩传来的剧痛让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咬住下唇不肯发出声响。
林熙在一旁看得揪心,目光死死盯着那抹在舒雨皮肤下游走的绿光。
许久,于源缓缓开口道:“八重脉轮淤塞,难怪灵力周转受阻。”
“您出身木族,在木族就是有名的治陈年灵脉伤能手,肯定有办法是吧。”林熙突然上前半步。
“有倒是有,就是吧……”于源顿了顿,看了眼舒雨,“拖得太久。现在得让我的生命之灵力依次深入你八重脉轮重塑脉轮初型才行,意思就是你要想治好就得承受八次重塑脉轮,你能承受吗?”
舒雨抿着唇没有回答,她怕痛。但想到几日后就是元素潮汐,她只有治好灵脉才有更多活着跟林熙回来的机会,轻轻点了点头:“我想治好。”
“好。你先进房间运转一下灵力,然后将全身衣物褪去,待会药浴时无论多疼都别运转灵力抵抗,听见没?”
舒雨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林熙转身走进里屋。
于源想起一旁还有个林熙,转身说道:“药浴需要很长时间,你姐姐需要全程赤身进行。你一个男生待在这也不合适,出去给我弄些灵蜜再回来吧。”
“好。”林熙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我姐姐就拜托您了。”
里屋,温泉水从嵌在墙中的灵藤管口潺潺流出,每一缕水丝都裹着细碎的草药碎末。舒雨盘坐在浴池边的蒲团上,闭目运转灵力。当灵力行至左肩,又是一阵刺痛感袭来。
“还是不行……”她睁开眼,指尖按在锁骨下方的淡红印记上。
药汤漫过浴池边缘,在青砖上积成浅滩,舒雨褪出外衣,赤脚踩在药汤在青砖上积成的浅滩,竟有一种无以言表的舒适感。
药雾从浴池里漫出来,于源身穿冰蚕丝纱,捧着灵藤推门而入。那灵藤足有手腕粗,藤蔓上缀着的灵露泛着不同光泽:顶端三滴湛蓝如冰魄,中端五滴赤金似赤焰,末端则是十二滴莹白如月露。
“这些灵露能帮你缓解疼痛,加速灵脉伤口愈合。”于源将灵藤垂入浴池,清水瞬间沸腾却不带灼热。
舒雨望着逐渐变色的药汤,青碧色中翻涌着蓝金双色,如星河流转。深吸口气,她褪去最后一层里衣,身体完全暴露在药雾里。于源递来片巴掌大的月白石:“咬着,疼极了便咬它,万不可运转灵力。”
当第一滴湛蓝灵露坠入汤中,水面发出“滋啦”轻响,像雪粒落在热铁上。舒雨刚把月白石咬在齿间,便觉肩头传来万蚁噬咬般的剧痛,黑纹遇冷蜷缩,却又被赤焰露的热气烘得扭曲。
“开始重塑第八重脉轮。”于源的声音从雾中传来,灵藤在她手中如活物般蜷曲,然后直直深入舒雨皮肤。
“嘶——”她咬住月白石,努力遏制住体内灵力的本能运转。
“记住,别运转灵力,咬牙坚持,疼也可以喊出来。”
“第七重”
“第六重”
……
“第二重”
“第一重”
“行了,已经全部重塑。接下来你就盯着灵露看,每碎一个,便离痊愈进一分。等灵露全碎完,便可出水穿衣跟着林熙回家。”
舒雨嘴中咬着的月白石掉落,沉入池底。剧痛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她的身体像片凋零的青棠花瓣,浮在浴池中央。
温热的药液漫过耳垂时,于源的声音从雾中飘来——“药汤引的是灵泉活水,可支持呼吸,对你的身体百利而无一害,或许还有助于你的灵力提升,放心泡吧。”
舒雨只觉肩头被温柔托住,却连抬眼的力气都不剩,也没听清。
药液漫过鼻尖的刹那,她本能地屏息,却惊觉呼吸竟畅通无阻。温热的液体涌入肺腑,带着沉水香与灵藤的草木气,像母亲当年拍着她背哄睡时的掌心。灵藤的藤蔓已潜入水中,如灵蝶触角般拂开粘在她脸上的湿发,又轻轻缠绕过她的手臂与腰际,在水中织成半透明的绿纱,替她遮住苍白的身躯。
里屋外
林熙已经带着灵蜜回来,于源在外面却不见舒雨的身影。
“于阿姨,我姐还没出来吗?”
“你姐姐还在里面泡着呢,你别想着进去偷看哈,里面有着木族雾障,把你姐裹得严严实实。”
少年的耳尖倏然发红,他慌忙将灵蜜罐搁在案头,瓷罐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我、我没想着偷看!”
于源掩唇轻笑,“看你这慌张样。”
青石板上洒落着几瓣绿叶,在微风里轻轻颤动。林熙将灵蜜罐放至厨房置物架,出来时目光落在里屋紧闭的雕花木门上,门后飘来若有若无的药香,混着蒸腾的水汽,在空气中氤氲开来。
“你这个姐姐是何来历?我可没听说过你父母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于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负手而立,眉间凝着几分疑惑与好奇。”
林熙微微侧头,看着于源脸上的探究,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来话长,从小陪我长大的邻家大姐姐吧。”
于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不是直系子弟吧?我瞧她那灵脉烫伤如果是直系子弟早就应该治好了,又怎么会拖五年之久。”
林熙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外城的元素亲和者。”他压低声音,余光警惕地扫过空荡的院落,“还请于阿姨不要把此事登记到事务册,让那群人知道她来内城治疗又该找元素亲和者麻烦。”
“反正又没用上精打细算的成袋药,那些草药在以前病人的治疗单上多写几两就行了。”
林熙正要感谢,忽听得里屋传来一声轻响。他下意识地朝门的方向望去,只见门被轻轻推开,舒雨扶着门沿走出,宽松的月白色上衣衬得她肩线愈发伶仃。水汽沾湿了她的发梢,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的脸颊上,更添几分朦胧的美感。
“让你们久等了。”舒雨的声音清冷如泉,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方才似乎听到在谈论我?”
于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是好奇姑娘的来历,并无冒犯之意。”
舒雨淡淡一笑:“没事。我只是个底层的元素亲和者,如果不是认识了林熙,我可能都没有机会医治我这灵脉。”
于源当然知道元素亲和者在光族治下遭受的不公,没再深问,转而盯着舒雨左肩,语气陡然放轻:“这几个时辰别急着运转灵力通过你左肩,也别太使劲。”说罢甩袖转身,径直走向里屋。
舒雨望着于源离去的背影,轻声鞠鞠道谢:“谢谢阿姨。”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那抹背影在里屋前顿了顿。
“走吧。”林熙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沉静。他手肘微屈,让舒雨能自然地搭上他的臂弯。
她的手臂轻轻搭上他的臂弯。
“疼吗?”林熙忽然侧头,目光落在她微抿的唇线上。
舒雨摇摇头,指尖轻轻扣了扣他的小臂:“于阿姨给我重塑的时候很轻,很温柔。”
“这几天昼眠时间你就睡主卧,那里面我给你点的是有助于提升灵力修炼速度的香薰。”
舒雨点了点头,“你知不知道去元素潮汐的具体时间呀?”
“三天后我们就得出发。”
“那还有时间,我的伤能好。等我伤好了,到了元素潮汐核心就可以保护你。”"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
林熙脚步顿了顿,侧身垂眸看着她的眼晴:“别逞强。你知道的,元素潮汐核心区的危险不是凭一腔热血就能应对。”
“不是逞强。”舒雨忽然抬头,“就是不会像个累赘,只能给你添麻烦。遇到些我能解决的事我也能帮忙,至少能让你节省些体力。"
林熙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别过脸继续迈开步子:“先把冰魄玉音笛用熟练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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