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的马蹄声碾碎了中秋的月光。萧承煜抱着昏迷的挽月撞进地窖暗门时,阿依娜的弯刀擦着他肩甲划过,在青砖上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密道尽头的石门轰然闭合,将北疆圣女的冷笑隔绝在火光之外。
“寒氏地宫的入口……”挽月伏在他胸前,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他肩颈,后颈胎记的热度透过肌肤传来,“在玄甲军的狼首徽记下面……”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腕间青斑已蔓延至肘弯,那是狼毒发作的征兆。萧承煜低头看见她发间散落的半片玉佩,突然想起三年前破庙初见——她鬓角沾着雪粒,笑着说“我叫挽月,月亮的月”,那时他便觉得这名字像寒玉般清冷,却不知早已写进宿命的星轨。
密道尽头是青铜铸就的狼首门,萧承煜将两半玉佩按进狼眼凹槽,地面突然震颤。门扉开启的瞬间,千万点寒玉荧光腾起,照亮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星轨图——与阿依娜药瓶、通敌文书上的印记完全一致。挽月被荧光唤醒,望着石壁上的浮雕刻画:寒氏族人牵着巨狼对抗北方叛军,为首女子腕间寒玉镯光芒大盛,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模样。
“这是寒氏与狼族决裂的记载。”她按住发烫的胎记,“百年前,我的外祖作为狼族圣女,带领不愿战争的族人南迁……”话未说完,洞壁突然渗出鲜血般的光,某段星轨图开始流动,浮现出三年前漠北战场的幻象:阿依娜穿着中原服饰,将盖着林家印信的文书递给狼族祭司,印泥正是用狼血苔调和。
萧承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终于看清,所谓“通敌文书”上的林家长子印鉴,分明是阿依娜用狼族易容术伪造的——那年他重伤昏迷,正是她趁机潜入林府,偷走了尚未烧制的空白印泥。“为什么?”他转身望向挽月,声音发颤,“你明明知道这些,为何不早说?”
挽月望着他眼中翻涌的痛楚,忽然想起昨夜在书房看见的残画——画中女子眼尾红痣下,藏着与他相同的泪痣。“因为你从来不愿信我。”她扯动唇角,指尖抚过他掌心的血痂,“从你摔碎寒玉镯的那天起,你就认定我是狼族的棋子,却忘了……”她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与他相同位置的浅红胎记,“寒氏‘人玉共生’的秘术,需要双方心甘情愿才能生效。”
萧承煜瞳孔骤缩。他想起三年前在破庙,她用自己的血为他续命,那时他意识模糊,却听见她在耳边说“别怕,我带你回家”。原来从那时起,她便将半枚寒玉镯的碎片嵌入心口,用自己的血脉温养他破碎的神魂——这是比“人玉共生”更惨烈的禁术,每一道伤都会在两人身上同时显现。
“砰!”地宫石门突然传来巨响,阿依娜的声音混着狼嚎传来:“承煜,你以为躲进寒氏地宫就能逃脱?皇帝的密旨早就在我手中——林宗正通敌案,本就是他借你之手除去镇北王府的棋子!”她的笑声带着癫狂,“不然你以为,为何你刚递交证据,林府就被满门抄斩?”
挽月浑身血液仿佛冻住。她想起父亲流放前那封未写完的信,最后一句是“阿月,去查皇帝当年的选秀名册……”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寒氏为求安稳,曾送圣女候选入宫,而阿依娜能畅通无阻出入皇宫,靠的正是皇帝亲赐的“淑宁长公主”腰牌——那个从未存在过的公主,根本就是皇帝与狼族勾结的幌子。
“带她走!”萧承煜突然将挽月推向暗门,自己抽出腰间寒玉短刀。地宫顶部的狼灵图腾开始崩塌,荧光如血雨般坠落,映出他肩甲下若隐若现的狼首刺青——与阿依娜的一模一样。挽月怔住:“你……你也是寒氏族人?”
“当年漠北之战,我被狼族祭司下了‘狼心咒’。”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沙哑,“唯有寒氏圣女的血能解,所以你母亲才会让你救我……”话未说完,石门轰然炸裂,阿依娜带着狼族死士闯进来,弯刀直指挽月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萧承煜突然横刀拦下。寒玉短刀与狼首弯刀相撞,发出龙吟般的清越之声。挽月看见他后颈浮出与自己相同的狼首胎记,终于明白为何三年来他总在月圆之夜发狂——那是“狼心咒”发作的征兆,而她的血,正是唯一的解药。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是圣女。”阿依娜盯着萧承煜颈间的胎记,眼中闪过疯狂,“所以才故意娶她为侧妃,用寒玉镯锁住她的血脉!你以为这样就能压制狼心咒?”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与萧承煜相同的咒印,“我们狼族祭司早就算到,寒氏圣女会为你解开咒印,所以才让你活到现在——”
话音未落,洞顶的狼灵图腾突然发出刺眼光芒。挽月腕间碎玉的残片腾空而起,与萧承煜胸前玉佩相呼应,在图腾中央拼出完整的寒玉镯。千万道星轨从天而降,照亮了阿依娜身后石壁上的最后一幅浮雕:狼族祭司跪在寒氏圣女面前,手中捧着的,正是刻着“承煜月娘”的寒玉镯。
“这是百年前的预言。”挽月突然福至心灵,“寒玉碎,狼灵归,双星交汇之日,漠北血月将熄……”她望向萧承煜,发现他眼中的戾气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多年未见的清明,“当年你捡到的残画,画的是我的外祖母,她用自己的血封印了狼族的灭世诅咒,而你我……”
“是诅咒的解铃人。”萧承煜接过话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心口的胎记,“狼心咒、通敌案、甚至我们的相遇,都是狼族祭司按预言布的局。他们要让寒氏圣女与被诅咒的镇北王结合,用我们的血唤醒狼灵图腾,从而打开漠北地宫的封印。”他忽然冷笑,“但他们算错了一件事——”
“寒氏血脉里,从来没有屈服。”挽月握住他的手,将碎玉按进两人相贴的掌心。狼灵图腾发出震耳欲聋的狼嚎,洞壁上的星轨图逐一熄灭,唯有代表他们的双星越来越亮。阿依娜发出不甘的尖叫,狼首弯刀“当啷”落地,她胸前的咒印开始崩解,露出底下狰狞的疤痕——那是当年萧承煜在战场上留下的伤。
“带你的人滚出中原。”萧承煜搂住摇摇欲坠的挽月,寒玉镯的残光在他眼中流转,“否则下次见面,我会亲手斩下狼主的头颅,挂在雁门关城头。”阿依娜恨恨地盯着他们相扣的手,突然转身冲进黑暗,狼族死士紧随其后,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寒玉碎片。
地宫渐渐归于寂静。挽月靠在萧承煜胸前,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阿月,若有一日寒玉碎尽,便去地宫找你父亲的手记……”她挣扎着起身,在石壁暗格里找到半卷残破的羊皮纸,上面用寒氏密文写着:
“永徽十六年冬,狼族祭司携‘血月预言’来访,称镇北王萧承煜乃‘狼心宿’转世,唯有寒氏圣女能破此劫。吾女挽月出生时,星轨显示她与萧承煜命盘纠缠,故将寒玉镯一分为二,以‘人玉共生’秘术相连……”
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从出生起,她的命运就与他紧紧绑在一起,那些以为是背叛的伤害,不过是预言中必须经历的劫数。萧承煜接过羊皮纸,看见最后一行小字:“若寒玉镯碎,双星必燃,以血为引,可破万劫。”他忽然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月娘,对不起,我本该信你的。”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剖开三年来所有的误会与疼痛。挽月抬头望着他,发现这个向来冷硬如铁的男人,眼中竟泛起泪光。她刚要开口,地宫顶部突然传来轰鸣,一块巨石砸落,萧承煜本能地将她护在身下,寒玉短刀却狠狠刺进他后背。
“萧承煜!”挽月尖叫着按住他流血的伤口,发现血珠竟在空中凝成狼首形状——这是“狼心咒”彻底解除的征兆。他勉强扯出笑容,指尖划过她后颈的胎记:“别慌,地宫要塌了,我带你走……”话未说完,洞顶的狼灵图腾轰然崩塌,万千寒玉碎片如流星雨般坠落。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镇北王府已化作一片废墟。萧承煜抱着挽月从坍塌的地宫爬出,看见玄甲军正与狼族铁骑在府前对峙。阿依娜骑在白狼上,远远望着他们相扣的手,突然发出尖锐的笑:“萧承煜,你以为破了诅咒就能高枕无忧?皇帝的圣旨早就到了——”
她扬起手中明黄卷轴,声音里带着最后的疯狂:“镇北王萧承煜通敌叛国,着即革去爵位,押解进京候审!林挽月身为狼族圣女,就地正法!”话音未落,无数羽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瞄准的却不是他们,而是阿依娜的白狼。
“保护王爷!”熟悉的吼声传来。挽月看见玄甲军副将张成带着暗卫杀出,他手中握着的,正是皇帝亲赐的“如朕亲临”令牌。原来萧承煜早就在军中布下反间计,阿依娜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却不知从她传递“狼毒军粮”的密信开始,就落入了玄甲军的陷阱。
“月娘,抓紧我。”萧承煜跃上战马,任由鲜血浸透战袍。他望着怀中人儿苍白的脸,终于明白三年前在破庙,那个哼着安魂曲的少女,早已在他心底种下了比仇恨更深刻的东西——是心疼,是眷恋,是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要护她周全的执念。
马蹄踏碎满地寒玉,身后王府的火光映红了天际。挽月望着萧承煜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地宫石壁上的预言:“双星燃烬之时,漠北血月将熄,而中原大地,将迎来新的黎明。”她知道,属于他们的劫数远未结束,皇帝的猜忌、狼族的反扑、寒氏的秘密,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刃。
但此刻,他的心跳如此清晰,他的体温如此真实。腕间碎玉的残片还在发烫,仿佛在提醒她,那些被鲜血浸透的误会与疼痛,终将在彼此的体温中融化。她将脸埋进他肩颈,听见他低声说:“别怕,这次,我不会再松开你的手。”
晨风中,最后一片寒玉碎片坠入尘埃,却在落地时发出清越的鸣响。远处,雁门关的烽烟正在升起,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劫火焚烧过的大地上,两颗被命运纠缠的灵魂,终将在彼此的光芒中,寻得破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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