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更深露重。
赫连舒在房中留着一豆油灯，坐在桌边，凝视着面前的香球。
忽的，一道人影仿佛自天上落下，在窗纱上划过一抹弧度，然后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督公请进。”
房门被推开，熟悉的鬼面出现自门后闪现，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来？”
才这样严阵以待。
赫连舒指了指那枚青铜香球，“督公莫名其妙让双安送来这个东西，却没有任何留言，我只能认为，督公是想亲口告诉我其中的缘故。”
西陵深来到桌前坐下，摘下面具放在一边，露出那张惊艳的脸庞，“不妨先说说你心中所想？”
赫连舒将香球举起，沉吟片刻，“原先我以为，这是督公旧物，是督公特意送来消遣于我……”
一边说着，一边她就看到西陵深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脸上不禁一热，重重哼了一声，“但我却嗅出，这香球上的香料，与我在上巳节天香楼里闻到过的一模一样，正是险些害我被谢垣……反正就是那种可恶的禁药。”
西陵深止住笑容，目光变得深邃望向虚空，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喃喃道：“不错，果然是那种药……”
赫连舒握紧了手中的香球。
看来，这香球中的禁药也曾残害过别人，甚至是西陵深的熟人。
她便接着道：“我先前逼问过我们府上经手此药的严嬷嬷，可后来我顺着她说的药铺托人查了下去，却一无所获，幕后之人的手脚也太干净了。这香球，督公是从何处得到？能否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这样的话，能为她自己狠狠出口气，也能避免更多的女子将来受到伤害。
西陵深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这是从许家抄出来的东西。”
赫连舒一脸错愕，“许家？”
西陵深这才将昨晚抄检许家抄出十余箱金银甚至宫里贡品的事说了，“今日早朝，皇上大发雷霆，下旨判了许家满门抄斩……”
说到这他忽然止住话头，看向赫连舒，“你会否觉得，我的手段太过残忍？”
赫连舒凝视他。
在外人面前冷面无情的锦衣卫指挥使，眼下却如此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似乎只要她说出一句“是”，他会痛苦难过、患得患失许久。
赫连舒轻笑，摇摇头。
“刑律我不大了解，但以许瀚身为京兆尹，却不止一次做出这等草菅人命的行为，还犯了皇家的大忌，理当有所惩戒。”
她停顿片刻，“而且我不会忘记，他带着衙差们径直冲进我的院子，可是丝毫不曾顾及我的颜面和名声。当时若不是我及时采取行动反应，一旦真搜出了玉玲珑，我的下场也不会有多好。
“对于想要谋害我的人，我说不出什么怜悯的话。”
【我怎么一错眼，就看到妹宝在和反派……约会？这是在约会吗？】
【显然就是约会嘛~赶紧让我多看看反派的颜，他在外面都挂着面具，只有单独和妹宝在一起才会摘下来，简直就是妹宝帮大家谋的福利啊嘿嘿】
【你们这群敷衍的人，没注意到妹宝刚刚说的话吗？她是不是黑化了，好好一个虐文女主怎么能说出这么冷血无情的话呢？】
【哎哟哟哟这就冷血了？我倒是觉得妹宝说得很对，本来就是许家父女做得过分，活该有这些遭遇。许瀚通过皇后娘家不知贪了多少金银财宝，还帮皇后从宫中偷运贡品销赃，这种事换谁都忍不了，砍头有啥过分的？】
【你们慢慢吵，我现在注意力都在反派脸上，他那个眼神绝了，眼珠子都快粘在妹宝身上了哈哈哈】
赫连舒看到最新一条弹幕，下意识回神看向西陵深，正对上他深深凝望她的眼睛，满含笑意。
……真受不了！
本来这张脸就够魅惑了，还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太勾人了！
赫连舒慌忙错开视线，“不过，杀光他全家的惩罚也过重了，如果只针对他这个祸首，其余人则是流放或者充作苦役，让他们放下昔日的高贵身段感受普通百姓的艰难日子，才有更强的警示之意。”
西陵深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赫连舒有些无措，“我说错什么了吗？”
“非也。我只是突然觉得，原来赫连大小姐是如此适合待在我身边。”
他边说着，边拎起旁边的茶壶为二人斟茶，发觉茶水尚温，他眸中笑意更浓。
“早朝之上，许多人为许家求情，更是惹怒了皇上，越发想将许瀚明正典刑。但我也认为，全家抄斩量刑过重，最终也如赫连小姐所说，只处置他一人，其余流放北地。”
赫连舒恍然他刚刚话中意思，随后不禁羞恼，“既然你已经求过情了，为何还要故意问我方才的话？若是我没答对……”
西陵深将茶杯放到她面前，看着她气鼓鼓的脸，不禁笑得灿烂。
“无论你回答的是什么，自有你的道理，我都欣然受之。我只是担心……赫连小姐从此讨厌我，如此而已。”
赫连舒再次不争气地被他的笑容吸引。
这男人，一定非常了解自己的优势，也非常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西陵深将茶水放在她面前，仿佛为了缓解尴尬，赫连舒立即捧起茶水喝了一口，忍不住问出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督公为何，一直对我这么维护？
“或者说……为何，一直对我这么好？”
弹幕曾说过，他将她当做白月光淑妃的替身。
赫连舒虽然一直坚守着自己的本心，可西陵深三番两次的出头，一曲《信天游》的相和，让她仿佛能看到这个男人内心的想法。
而她既然已经决定，为了能和谢垣退婚而选择“利用”西陵深，她便还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
西陵深单手托腮，微弱的油灯光芒映在他眼中，却将温柔的眼波散得更加唯美。
“当然是因为，上巳节天香楼的惊鸿一瞥，便认定了赫连小姐啊。”
【……我的妈耶，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反派的表白？还是打直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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