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红橱窗时,夏洛特怀抱着细亚麻布包裹走向马车。
她颈间残留着老板娘喷的香水,耳畔还回荡着那些颤抖的絮语:“只要屏风能达到手帕七成功力,我愿付500金币。”
500金币! 1万法郎!
老仆人不解地看着小姐绯红的面颊,却不知那卷丝绸里藏着改变命运的密钥。
当车辕碾过第聂伯河运来的鹅卵石时,夏洛特无法压抑自己的幸福之情,面料有了,剩下的,就是刺绣了。
对于非遗继承人的她,刺绣是刻在她骨子里、显现于她指尖、针尖的神术!
回到阴暗破旧的家里,夏洛特给了老约瑟芬50法郎,说:“亲爱的约瑟芬,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除了吃饭招呼我,不要来打扰我。”
这个时代,工厂男性工人一月的月薪是100-200法郎,在巴黎那样的大都市租个单间每月才30-50法郎,每月吃饭不过20法郎,在索漠城这样的外省小城,50法郎作为一个月的餐费,按照目前的落魄标准,夏洛特和两个老仆人已经足够。
老约瑟芬已经60岁了,她对夏洛特的变化有些迟钝,她虽然看到小姐的中国丝绸刺绣手帕,却被夏洛特以“母亲留下来的”随便敷衍过去。
她以为小姐买了一些丝绸绣件,准是要躲到阁楼去收起来。
小姐从小就这样,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藏在阁楼的箱子里。
因此,她答应了一声:“好的,小姐。”就去准备晚餐。
虽然对于落魄了的索维尔家来说,五十法郎作为一个月的餐费不少,毕竟他们现在每餐只吃黑麦面包和土豆汤,最多加上一点牛奶,但是仍要精打细算。
她听小姐抱怨过,家里只剩下600法郎了,不知道明年小姐怎么应付房产税。
夏洛特的父亲老索维尔是男爵,可惜已经破产了,卖掉了原来的庄园,幸好还有这所破旧的楼房,否则,他们一家就要露宿街头。
这所楼房是个二层的住宅,下面有一个地下室。
一层是仆人们的房间和厨房,还有一间储藏室和小小的杂物间。二层是夏洛特的卧室和索维尔男爵的房间,还有一间很小的书房,一间杂物间。二层上面还有一个阁楼。
这里,从前只是他们厌倦庄园生活时搬到城里小住一段时间的临时居所,现在,是夏洛特唯一的住所。
索维尔男爵去世后,夏洛特一个人住在二楼有些害怕,就让马修把书房里的东西搬到了索维尔男爵的卧室,把一楼老约瑟芬房间里的东西搬到楼上书房,命令老约瑟芬住到楼上的书房里。
楼上的书房虽然小,但是老约瑟芬仍然很高兴,她和小姐住在一层,这说明小姐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人,虽然,她早就把小姐看成自己的孙女一样了。
园丁老马修也很高兴。
他和老约瑟芬一样,都是一生孤寡,无儿无女,原本以为索维尔男爵去世,小姐又没有钱,可能会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然后把他们赶出去。
没想到小姐竟然在几天前告诉老约瑟芬,允许他们一直住在这里。
老约瑟芬悄悄的告诉他,说小姐说了,无论她嫁不嫁人,都会一直带着他们,她会想办法赚钱。
老约瑟芬说的时候,眼中含着泪水,他听到的时候,也感动的差点流下眼泪。
他们老了,干不动什么重活了,能帮到小姐的地方不多,想不到小姐竟然想给他们养老。
他们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本来能有个住的地方就满足了,没想到转眼之间,这一层都是他的了。
房子很逼仄,楼梯窄小而破旧,但是非常干净。
夏洛特上楼的时候,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注意到楼梯上一点灰尘都没有,她知道,是老马修擦洗的楼梯。
现在,他们家没有花园,从前的园丁老马修闲不住,和老约瑟芬一起,总是把整个家弄得干干净净。
也许因为穿越带给了她金手指,她的刺绣速度竟然快了不少,半个月后,两幅精美的中国风花卉刺绣屏风就完成了。
因为她技艺精湛,还余下一小块不规则的素缎,她用余下的素缎做了两件手帕。
这两件精美的手帕上绣了活灵活现中国风的花鸟图样。
她又等了一个月,才把屏风和手帕拿去索漠丝绸工坊交货。
毫无意外,她赚到了第一桶金。
她在房间里激动的数着麋皮口袋里的金币——足足510个拿破仑金币。
现在的法国,一个城市普通三口之家,每月生活费不超过150个法郎。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为了减少麻烦,她对老约瑟芬撒了谎:为了生活,她不得不卖了索维尔男爵生前收藏的一幅中国屏风刺绣,然后,给老约瑟芬10个金币,也就是200法郎,让她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这个谎言没有技术含量,只能骗骗行将就木的老人。
老约瑟芬颤抖着接过金币:“感谢主,感谢男爵大人。”
她要出去买白面包,买水果,买一些新鲜的肉,可怜的小姐太苦了,一直跟着他们吃黑面包,土豆汤,她要给小姐做新鲜美味的馅饼和小甜点。
夏洛特没注意老约瑟芬,她回到房间,看到陈旧的桌子和柜子,被虫子腐蚀了立柱的床,黯淡无光的床帐,不由得想,总是住在这样的房间里,人都要发霉了。
她要再多赚一些钱,把它们都换掉。
但是还不急,她要想一想,怎么赚下一笔金币。
其实,她不止对老约瑟芬撒了谎,她对那个索漠丝绸工坊的老板娘也撒了谎。
没办法,她没法解释自己怎么有这样精湛的中国刺绣技艺。
只不过,骗丝绸工坊的老板娘,不能简单的说是父亲留下的刺绣屏风。都在一个小城居住,父亲的老底,大家都清楚,是不是对中国刺绣屏风感兴趣,只怕小城里的人比她这个穿越过来的人了解的还清楚。
她只能托辞说,这是她的一个从巴黎来的好友刺绣的。这几幅屏风刺绣完成后,这个朋友就离开索漠,回了巴黎。
而这个好友跟着一位东方绣娘学习了数年的刺绣,因为太过于痴迷于此,很快就要跟着那位东方绣娘去那个神秘的东方大国旅居。
她目前正在学习这种刺绣技艺,但只有初级水准,想要达到朋友的水平,还要至少一年的努力。
因此,她不能再做刺绣卖给索漠城的各大丝绸坊赚取第二桶金。
夏洛特嫌弃的看着已经有些泛黄的白色床单,还是躺了下去。
她又想,也许,她可以拿到巴黎去卖,毕竟,那个巨大的都市,不会有人认识她。
思绪流转中,她拿定了主意,这样,完全可行!
那么,接下来,她会去索漠城的一些丝绸工坊购买不同品质的丝绸,素绸、软缎、云锦、甚或纱罗——以练习刺绣的名义。
接下来的几天,夏洛特到索漠城的其他丝绸工坊买了一些素绸、软缎,到索漠丝绸工坊买了贵重的云锦和纱罗。
没办法,其他工坊根本没有卖的——幸好没有遇到老板娘,要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应对,毕竟用这样贵重的面料练习刺绣,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牵强。
买回了面料,她并没有马上开始刺绣,既然准备卖到巴黎,她要了解巴黎流行什么样的中国刺绣?
她必须去一趟巴黎。
眼看到中午了,早上吃的白面包和土豆汤都已经消化殆尽,她饿了。
想起老约瑟芬说的要为她烤制鲜肉馅饼和小甜点,她更饿了。
从床上起来,她下楼去找老约瑟芬:“约瑟芬,馅饼好了吗?我饿了。”
老约瑟芬从厨房里出来,喊道:“我亲爱的小姐,还要等一等,距离吃晚餐还有好几个钟头呢,如果饿了,这里有白面包,你先吃一块。”
夏洛特懊恼的叹了一口气,对了,她忘了,作为落魄的男爵家,他们家实行一日两餐制,没有下午茶,没有晚间甜点,已经很久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饿的如此苗条。
她回答约瑟芬:“好吧。可是约瑟芬,以后我们一天吃三餐吧,我每天中午都饿的浑身无力。”
老约瑟芬拿出一只圆碟,上面摆了一块小孩巴掌大的白面包,还有一杯清水,递给夏洛特。
听了夏洛特的话,老仆人吓得睁大了眼睛:“我亲爱的小姐,就算现在有了钱,也不能大手大脚啊。”
好吧,夏洛特没有把刺绣屏风卖了500金币的事情告诉老约瑟芬,只说卖了100个金币,这些钱确实不足以让她们过上“奢侈”的一日三餐的生活。
夏洛特接过碟子,无可奈何的说:“好吧,亲爱的约瑟芬,等我赚了足够的钱,咱们会过上一日能吃三餐的生活的。”
老约瑟芬摇摇头,回厨房继续做晚餐。她不知道小姐怎么去赚钱,所以,还是节省一些好。
夏洛特回了房间,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白面包,喝了清水,把碟子放到一旁的桌上。
还好老约瑟芬没看到她吃东西的样子,否则一定会唠叨她要注意仪态。
老约瑟芬常常对她说:“年轻的先生们喜欢文雅的小姐,我亲爱的小姐,要注意仪态。”
可能在老仆人看来,他们一家的生计只能是,小姐找个有钱的先生嫁了。
夏洛特的芯子可不是普通的头脑简单浮华虚荣的法国少女,她是从信息爆炸的二十一世纪来,被海量信息洗礼过的中国人——年轻的先生们可不是那么傻,现实着呢。
有钱的年轻先生们只想找有钱的、或者更有钱的小姐结婚,只会和漂亮的穷姑娘玩玩,她现在的条件——
落魄男爵的小姐,一文不名,只有一栋破旧的房子,房产税都比房子的价值贵,还有两个年迈的老仆人,哈哈,想要找个有钱人结婚,只怕比登天还难。
最可能的是沦为有钱人的情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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