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重返巴黎4

"您父亲曾是我的第一位委托人,后来,我们成了朋友。"雅克律师摩挲着黄铜镇纸下的《拿破仑法典》。

"二十年前他购置红马庄园时,我刚从巴黎大学法学院毕业。"他的鼻端嗅到索维尔小姐裙裾飘来的苦橙花香,这香味与记忆重叠,他看着夏洛特,眼中满是回忆。

然后,声音低沉下来,“后来,他破产,搬了家,我和他失去了联系。”

夏洛特记得这位中年人,在原主的记忆中,他常常出现在庄园的家中。

索维尔男爵破产后,没有钱再雇佣这位律师,只好和他解除了合约。

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

雅克律师:“我现在是德•拉图尔律师的合伙人。索维尔小姐,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夏洛特说了她的需求。

作为索维尔男爵的老朋友,雅克律师承诺明天将亲自陪同夏洛特去看那栋房子。

第二天,当圣日耳曼街的晨雾尚未散尽,马车车轮压过湿漉漉的鹅卵石路,发出细碎的声响。

当那扇爬满常春藤的铸铁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时,夏洛特闻到了混合着石楠花与陈年橡木的气息——这正是玛莱区老宅特有的味道。

雅克律师的黑呢礼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眼角的皱纹,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晨光中依然锐利如昔。

这里只留下一个看门人,放了他们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的站到一旁,随他们参观。

欧也妮跟着夏洛特跳下马车,跟在雅克律师身后,老马修蹒跚着走在最后。

黄铜门环叩响的瞬间,夏洛特注意到门楣上残存的洛可可雕花。

三米高的拱形门廊内,六级花岗岩台阶被岁月磨得发亮,台阶两侧的烛台凹槽里积着薄灰。

正厅挑高七米的穹顶下,褪色的波斯挂毯垂落在斑驳的灰泥墙面上,墙角立着半人高的青铜烛台,底座刻着模糊的"L.T."字样——或许是前主人的缩写。

"这栋宅邸在1803年重建过。"雅克用伞尖轻点地面,"您看这些壁炉,每个房间的雕花都不重复。"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激起回声,惊起梁柱间沉睡的灰尘。

用手帕掩住鼻口,夏洛特跟着雅克律师穿过雕花拱门,夏洛特的指尖抚过桃心木护墙板的沟壑,壁炉上方的镜框里嵌着幅褪色的肖像画,画中穿燕尾服的绅士胸前别着荣誉军团勋章。

雅克示意她看向天花板:彩绘木雕的葡萄藤纹样间,藏着三个方形的通风口,“这是拿破仑三世时期改造的,当时流行在客厅设置’私语通道’。”

当她的目光落在壁炉架右侧的银制烛台上时,发现烛台底座的凹槽里,刻着极小的"S de V"字样。

她盯着这个标记,有些疑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字样。

脑中电光火石间,她记起来了,旅馆衣柜里的像是上任旅客留下的那支断弦的曼陀林上,似乎有一摸一样的标记。

雅克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说:“听说上任主人是个古董商,他的儿子是个败家子,他去世后,他儿子将家产都败光了,现任买过来后一直没来住……”

夏洛特收回目光,跟着雅克继续走,转角处的乌木楼梯扶手布满包浆,每级台阶都嵌着黄铜编号。

当他们踏上二楼回廊时,霉味突然变得浓烈。

雅克的伞尖突然顿住——第三扇橡木门的锁孔形状特殊,"这扇门至少二十年没开过了。"

他掏出怀表链上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阁楼的门轴发出**,霉烂的光线里,夏洛特看见成堆的古籍和蒙尘的画框。

在房间最深处,半幅未完成的油画从帆布架上滑落,露出画中女子的侧脸——那是个很美的女人。

一行人下楼,穿过厨房的后门,夏洛特屏住呼吸:

二十步见方的花园里,三棵百年山毛榉的枝桠在空中交织成穹顶,树下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两侧,野蔷薇与忍冬藤肆意生长。

这个季节,正是花草繁盛的时节,花儿们生长的蓬蓬勃勃。

在花园最幽深的角落,半坍塌的凉亭立柱上,还残留着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台词刻痕——也许曾经有人在这里聚会,练习台词,伴着音乐。。。。。。

欧也妮静静的跟在夏洛特身后,她似乎被这栋历史悠久而又显得庄重威严的房子深深吸引。

老马修沉默着缓慢的跟在最后。

他不明白,小姐怎么突然想买房子,小姐以后要来巴黎定居吗?

雅克停下来,因为夏洛特正跪在紫藤花架下,指尖拂过泥土中半掩的青铜酒樽,樽身镌刻的"1805"字样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夏洛特笑起来,“也许有酒窖也说不定啊——”

当雅克举着煤气灯照亮地窖入口时,夏洛特闻到了葡萄酒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她快乐的招呼欧也妮,“快来,亲爱的欧也妮,这真的是个酒窖。”

沿着螺旋石阶下行,墙壁上深浅不一的水痕记录着百年间的洪水。

在最底层的拱形酒窖里,数百个橡木桶排列成神秘的几何图案,某个桶身上的" S de V…"字样被虫蛀得残缺不全。

"这些酒桶的年份…"雅克的声音突然中断,因为夏洛特正蹲在角落,用披肩擦拭着一个雕花银酒匙。

匙柄的纹章在煤气灯下渐渐清晰——当她颤抖的手指触到匙柄内侧的刻痕时,一行小字刺入眼帘:“致我亲爱的萨尔曼•S de V,生日快乐——18**年6月2日。”

这是前任主人留下的痕迹。

夏洛特对这栋带花园酒窖的房子非常满意,她着重看了房间的大门,十分结实。

这样,她把金币放到这里,只要有人看守,应该十分安全。

在雅克律师的帮助下,夏洛特很快在公证人的见证下,与对方签订了买卖合约。

公证人推来蘸水笔的瞬间,夏洛特瞥见契约末尾的空白处,用花体法文写着:“本房产地窖发现17世纪葡萄酒窖,现保留原状。”

夏洛特一口气付清了三万法郎,全款买下了这栋房屋。

公证人办公室的橡木长桌上,三万法郎的契约在阳光中泛着冷冽的银辉。

当夏洛特收好契约回到大街上时,窗外的圣雅克大道已挤满运载丝绸的马车。

欧也妮全程围观了夏洛特买住所的过程,与雅克律师分开后,欧也妮羡慕又崇拜的对夏洛特说:“亲爱的夏洛特,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买了一栋房子,喔,主啊,好像在做梦一样。”

夏洛特笑起来:“亲爱的欧也妮,只要手里有金币,这些都不是问题。”

继而,声音低沉下来,“感谢主,感谢父亲,如果没有他留下的东方丝绸织物的屏风,我就要流落街头了。”

做戏做全套,她手里的钱总要有个合理的来源。

她说的话,她相信老马修也听到了。

老马修听到,自然老约瑟芬和玛丽也会知道,以后回到索莫城,别人不会怀疑这些钱的来源。

欧也妮点头:“索维尔男爵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父亲。”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羡慕。

虽然两家是邻居,但做为新兴资产阶级的老葛朗台先生与守旧的帝国勋爵索维尔男爵之间,天然的互相看不顺眼。

何况,老葛朗台日进斗金,索维尔男爵却破产、生活变得十分窘迫,更加剧了这种关系。

索维尔男爵生前,两家没有什么交情。

但是,欧也妮知道,索维尔男爵特别爱妻子留下的唯一的女儿,她听家里的仆人拿侬嘀咕过,旁边的男爵老爷又派仆人上街给女儿买**吃了。。。。。。。

回到旅馆,吃过了午饭,夏洛特给了老马修一袋金币,吩咐他带着女仆玛丽去新买的房子那里,打扫出几个房间,然后采买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她们要尽快搬进去。

老马修答应一声,带着玛丽出去。

他们的效率很高,或者说,只有手里有金币,无往而不利。

她们来到巴黎的第四天,一行人就搬进了新买的住所。

住所里面焕然一新,按照夏洛特的意思,所有的窗帘、帐幔、床单、被褥全部换成了新的,所有的室内摆设、家具都被擦拭了好几遍。

其实最令夏洛特满意的是这栋住所的大门特别结实。

橡木门板足有两指厚,铁艺藤蔓纹饰包裹着黄铜门钉,连门轴都暗藏三枚沉降式铸铁插销。

夏洛特特意吩咐老马修,找工匠在门内加装了十字交叉的铸铁门闩,锁孔更用螺旋机关嵌套两枚错位铜栓——每当门扉合拢时,青铜铰链便发出教堂铜钟般的低沉嗡鸣,惊得檐角的鸽子扑棱棱飞向广阔的天空。

这回,与“远东魅惑”的交易可以继续进行了。

夏洛特与女店主协商后,为了不引人注意,前后分五次,在黄昏时候,一箱箱金币被运送到夏洛特的新住所的地下室,让它们与空酒桶相伴。

唉,夏洛特恨19世纪这个年代!

现在的法国女性根本没有独立财产权,没法去银行开独立账户,事事都要有监护人帮助处理。

如果不是有雅克律师做担保人,她想做成刚才的房产交易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雅克律师给她讲解了一些关于女性如何保有财产的法律条文:

未婚少女的一切财产由监护人管理,已婚女性的一切财产全归丈夫所有,只有死了丈夫的寡妇,可以拥有自己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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