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尧带着吴婷来到王阳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看见管尧，王阳十分热情：“哟！管秘书！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快请坐请坐！”
管尧可是局长身边的大红人。
管尧微微颔首，侧身将吴婷让到身前：“你老乡，专门来找你的。”
王阳先是一愣，随即想到春桃的电话，立刻热情地招呼吴婷坐下：“吴婶子，春桃都和我说了，家乡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以后有啥事，尽管开口！”
吴婷有些拘谨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我需要找个落脚的地儿住下。”
“房子？好说好说！”王阳一拍大腿，显得胸有成竹，“我这就找人问问。”
他拿起桌上的老式黑色拨盘电话，熟练地拨了几个号码，对着听筒大声吆喝起来，夹杂着浓重的方言和爽朗的笑声。
管尧靠在一旁的文件柜上，双手插在裤袋里，沉默地看着窗外院子里一棵叶子蒙尘的梧桐树。
王阳的效率很高，几个电话下来，就有了眉目。
跟管尧简单告别，王阳带着吴婷出去看房。
王阳骑着他那辆叮当作响的二八自行车，载着吴婷穿行在海城新旧交织的街巷里。
他们接连看了几处房子：筒子楼里狭窄潮湿的隔间，大杂院里共用厨房厕所的偏房，老弄堂里光线昏暗的亭子间……租金从八十到一百五十不等，每一次房东报出价格，吴婷的心都像被针扎了一下。
吴婷支支吾吾问道：“小王……海城……就没有便宜点的地儿吗？”
王阳推着自行车，想了好一会儿，说：“吴婶子，有倒是有。那地方条件其实不错，独门独户，有厨房有厕所，砖混结构，听说抗震等级都是按最高标准造的，结实得很！就是……”
“就是什么？”
王阳深吸口气：“是凶宅，十来年没人住过了！”
“凶宅？”
吴婷对这个词感到陌生，但字面意思带来的寒意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嗯！”王阳用力点头，脸上带着一种讲述禁忌秘闻的神情，“原主是对四十来岁的夫妻，日子听说过得挺红火。可不知道咋回事，突然有一天，两口子就……都死在屋里了！警察来了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后来他们唯一的闺女回来处理了后事，想把房子租出去回点血，可这名声传开了，谁还敢沾啊？这不，一空就空了十几年！”
吴婷沉默了一会，又问：“那，户主想租多少钱？”
“五十！一个月五十！”王阳伸出五根手指，“绝对是海城地板价了！那大姐贴过告示，可连问的人都没有！您要是真不怕……”
吴婷一听，直接道，“我不怕！我们乡下人，怕什么鬼？干活累狠了，坟头边上都能倒头睡一觉！活人比死人难缠多了。”
王阳带着吴婷直接去到那个凶宅，还给户主打了电话。
不到半小时，户主就来了，她目光落在吴婷身上，轻声问道：“一个人住？”
吴婷点头。
户主似乎有些惊讶，接着问：“你不怕吗？”
吴婷笑了笑，坦然答道：“怕啥？我没做过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再说了，比鬼更吓人的，是穷。”
户主轻笑：“那我们商定租房事宜吧。租金不贵，五十块一个月，但我有个条件，一次性得租十年。”
十年？
王阳也觉得这要求有些过分，皱起眉头：“大姐，您这是诚心想租吗？”
户主一脸认真：“租十年，我只收四百。”
吴婷想都不想，直接同意了。
既然孤身来到海城，不找到儿子，她肯定是不会回去的。
如果真找到了儿子，儿子孝顺，那她留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十年，虽然听起来有些漫长，但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租房合同一式两份，吴婷和户主分别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在王阳的见证下，两人完成交房和交钱的手续。
房子租好，了却心头大患，吴婷有些开心：“小王啊，太感谢你了！今天陪我东奔西走，累坏了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听到“吃饭”二字，王阳立刻点了点头，对哦，这吴婶子刚来，他高低得请她好好吃一顿。
他们来到一家王阳常去的饭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道家常小菜。
菜陆续上齐，两人动筷吃饭，边吃边聊。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到了结账的时候，吴婷和王阳同时站了起来，争着去付款。
吴婷急道：“小王，说好了我请你吃饭。”
王阳也不示弱：“吴婶子，您刚到海城，人生地不熟的，还租了房子，花销大，这顿饭必须我来请。”
两人推推搡搡，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还是王阳在饭馆老板的帮助下顺利付了钱。
吃完饭，两人分开。
海城的第一夜，吴婷躺在硬板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窗外刚透出蟹壳青，她便起床了，游走在街头，走着走着，走到一个市场。
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她。
县里、村里那巴掌大的集市，在这里被放大了十倍、百倍！
门前的水泥空地上，密密麻麻排开几十个摊位，像临时驻扎的彩色营盘。
蔬菜不再是零散地堆在箩筐里，而是被精心码放在厚实的红白蓝条纹塑料编织布上。
鲜红欲滴的西红柿堆成小山，表皮光滑紧实的紫茄泛着油亮的光，翠绿的辣椒、油绿的苦瓜上挂满清晨的露珠，在初升阳光下晶莹剔透。
市场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早起买菜的人也形形色色，银发老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在一个个摊位前逡巡，眼神挑剔；系着围裙的家庭主妇，捏着薄薄的纸币和花花绿绿的粮票，与摊主唇枪舌剑……
一个戴着褪色黄色安全帽、工装袖口沾着泥灰的大姐蹲在吴婷旁边的摊位前，伸出手指在菜上划拉着：“老板，这柿子，新鲜不？蔫巴的我可不要。”
摊主脸上堆着笑，顺手抄起一个最大最红的，递到大姐眼前：“瞧您说的！我在这儿摆几年了，童叟无欺！自家地里刚摘的，露水都没干透！您尝尝，尝一口，不新鲜不要钱！”
安全帽大姐也不含糊，接过西红柿，就着脏兮兮的工装袖口随便抹了两下，张嘴“咔嚓”就是一大口。
“嗯！够味儿！酸甜口正！”
话音未落，她已麻利地站起身，“给我来一大袋！还有这辣椒，红的绿的都来点，五斤！茄子，挑嫩的，来三斤！苦瓜也来两条！”
站在一旁的吴婷完全看呆了，这省城的人，买东西都这么阔气的吗？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