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婷一般不到两点就会从工地上收工回家，今天也不例外。
回家后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午觉睡醒，吴婷感觉精神焕发，决定去附近的百货商店逛逛，顺便添置几件新衣服。
来海城这么久，她还没给自己买过新衣服呢。
走进百货商店，吴婷径直走进第一家女装店。
店里空间不大，三面墙上挂满当季的连衣裙，涤纶、的确良、棉布，在日光灯下反射着不同质地的微光，姹紫嫣红。
吴婷一件件看过去，指尖拂过冰凉的料子，终于看中一条卡其色连衣裙，越看越喜欢，刚伸手取下来，一个女高音破空而来：“你住手！那是我的！”
吴婷吓了一跳，一个年轻女人快步走来，高跟鞋踩在磨石子地面上发出咄咄逼人的脆响。
刚才还靠在柜台边嗑瓜子的女店员，脸上瞬间堆满近乎谄媚的笑容，小跑着迎上去：“哎哟温小姐！您可有日子没来了！瞧瞧这气色，比那挂历上的明星还俊嘞！”
那笑容在转向吴婷时，像变脸戏法似的，“唰”地一下拉得老长，带着毫不掩饰的驱赶意味：“这位大姐，对不住，这条裙子，是温小姐提前跟我们打过招呼定下的。”
定下的？吴婷心里冷笑。这种鬼话，骗三岁小孩呢？不过是看人下菜碟的把戏。
温嫣走到近前，下巴微微扬起，用眼角的余光乜斜着吴婷和她手中的裙子：“听见没？这裙子，我要了。”
她伸手想从吴婷的手臂上夺过连衣裙。
吴婷手腕一沉，避开她的抢夺，声音清亮，“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这裙子挂在这儿，我先拿到手里，就是我的。”
温嫣显然没料到她竟敢反抗，精心描画的脸因气恼而微微扭曲：“放屁！我早跟她们说好了！”
她指着店员，试图用声势压人。
吴婷的目光淡淡扫过店员，“哦？早就定好了？那为什么它还挂在外边？是店员工作疏忽，耍弄我们这些顾客？还是她们根本没把你的吩咐，放在眼里？”
吴婷一句话堵得店员和温嫣一时都无话可说。
店员脸上青红交加。
温嫣也被噎住。
吴婷将手中的裙子又往怀里收了收，“反正，现在它在我手里，你们要是想光天化日下硬抢，那我就报警，看看到底是谁更丢人。”
她才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看中的东西，怎么可能被人白白抢去，她又不是没钱！
店员瞧着温嫣铁青的脸，又看着周围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人，额角渗出了细汗。
她太清楚这事儿闹大的后果，国营单位的铁饭碗经不起投诉。
她慌忙转向吴婷，语气软了下来，却依旧透着强词夺理的偏袒：“大姐！您消消气！温小姐她是我们这儿的贵客！她看上的东西，我们肯定要优先考虑的呀！您……再看看别的？我再给您推荐推荐？”
吴婷望向店员：“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在你们眼里，顾客分三六九等？她温小姐是上等人，看上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想买件自己喜欢的衣裳都不配？”
人群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那是对不公的天然反感。
八十年代，阶级差异在悄然拉大，但“人人平等”的口号还带着余温。吴婷的话，戳中了很多人心中那根敏感的刺。
店员的脸彻底白了，冷汗涔涔，她再也顾不得温嫣难看的脸色，对着吴婷连连鞠躬，声音带着哀求：“对不起！对不起大姐！是我们工作没做好！您喜欢，您拿走！这条裙子归您了！实在对不住！”
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风波。
温嫣的脸，在店员倒戈的瞬间，彻底垮塌下来。
“臭女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爸可是海城大饭店的老板！你这样公然得罪我，承担得了后果吗?”
面对如此直白的恫吓，吴婷却异常平静：“哦？海城大饭店？那我以后不去不就好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好热啊。
温嫣准备好的一肚子狠话，就这样被她轻易地顶了回来。
温嫣还想发飙，但眼见威胁不起作用，她心念一转，立刻放低了姿态：“那个，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我出你双倍价格，你把衣服卖给我？”
她今天来挑衣服，是为了晚上参加同学聚会，没有漂亮裙子，她怎么艳压全场？
吴婷回答：“你就是加十倍，我也不卖。”
温嫣瞪大了眼睛，咬牙道，“二十倍！卖不卖？”
她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人能抵抗得了金钱的诱惑？如果有，那一定是她给的价钱还不到位。
二十倍！！
所有人都惊了。
不愧是海城大饭店的千金大小姐！简直挥金如土！！
吴婷脑子转得飞快，这富家女主动送钱上门，不要白不要，反正她也不是非要这条裙子不可。
她当即把卡其色连衣裙递了出去：“行，我成人之美。”
温嫣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数了数，正好是 1400 元，得意洋洋地递给吴婷：“瞧见没，我温嫣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拿不下的！”
这是吴婷第一次感受到有钱人的任性。
在她们村，1400元甚至够一家几口十来年的生活费，可在海城，不过是人家随手一件衣服的价格。
一时间，吴婷又酸又涩，但总归，她是一点也不亏的。
她转身走进下一家服装店，又挑中了三条裙子。
这次出门买衣服，不仅没花一分钱，还平白无故地多赚了一千多块，这种感觉，简直爽呆！
吴婷甚至邪恶的想，希望她以后每次出去买东西都能遇见温嫣这种没脑子的富二代。
时间很快到下午五点，想起王阳昨日下班后的邀请，吴婷简单梳洗了下，换上新买的白裙子，朝海城大饭店的方向走去。
她没进过大饭店，原本还有些紧张，刚好在门口遇见了管尧。
管尧看到吴婷，眼睛一亮，两人一起走进大厅。
刚进去，吴婷就听到温嫣的声音：“你居然还敢来这？这是你这种人能进来的地方吗？”
她穿着那条卡其色连衣裙，妆容精致，身旁还跟着几个打扮时髦的女孩。
吴婷不卑不亢：“如果说顾客是上帝，那现在我就是你的上帝。”
温嫣急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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