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尧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脸庞竟有些微微发热。
吴婷伸长脖子，目光掠过摊位上花花绿绿、造型夸张的玩偶，最终被角落里的一个牢牢吸住。
那是只穿着碎花裙的布娃娃。
笨拙的针法、朴素的样式，和她结婚时，吴玲熬夜给她缝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拿起娃娃，声音有些发紧：“这个，多少钱？”
摊主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正唾沫横飞地跟旁边人吹嘘，闻言眼皮都没抬，随口甩出两个字：“二十！”
二十？！
二十元一个玩偶，简直是天价！
摊主瞥见她骤变的脸色，非但不收敛，反而像是被激起某种表演欲，故意拔高嗓门，“这可是正宗的‘进口货’！广州那边过来的！懂不懂啊你？贵有贵的道理！”
吴婷又看了眼布娃娃，没忍住吐槽：“针脚歪斜，布料起球，塑料眼睛都粘歪了，哪一点像进口货？”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蛤蟆坑。
周围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几分。
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带着惊诧、好奇和看热闹的兴奋，在吴婷手中的娃娃和摊主那张涨红的脸上来回扫射。
摊主像是被当众剥掉了遮羞布，将吴婷手里的布娃娃抢了过来：“买不起就滚蛋！少在这儿瞎咧咧，捣乱！”
管尧稳稳扶住吴婷的肘弯，脸色沉静如水，眼神锐利直逼摊主：“老板，买卖不成仁义在，请你注意态度！”
吴婷也挺直身子，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摊主：“既然敢把这做工粗糙的东西喊价二十，就该有勇气接受质疑！你怕什么？是心虚了？还是根本就是打着‘进口货’的幌子，在这儿坑蒙拐骗？”
“你——！”摊主被这连珠炮似的诘问彻底戳中了肺管子，理智被怒火烧断，扬起大手冲吴婷打去，吴婷刚要推开他，耳边传来他的惨叫：“啊！”
老板扬手的瞬间，管尧一记直拳，精准砸在了摊主的侧脸。
摊主捂着剧痛的脸颊，像被激怒的蛮牛，埋下头不顾一切的朝管尧猛撞去。
管尧眼神一凛，身体敏捷地向侧后方撤步一闪，巨大的惯性让扑空的摊主彻底失去平衡，“扑通”压在几个玩偶身上。
看着狼藉的摊位，摊主挣扎着想要爬起，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老子跟你拼了！”
眼看摊主状若疯虎，场面逐渐失控，管尧一把拉起吴婷的手，迅速冲出人群。
夜风呼呼地刮过耳畔，跑了几百米，两人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吴婷一边喘气，一边回想刚才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岁，莽撞，又血气方刚。
管尧被她的笑声感染，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两人在路灯下放肆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笑声渐渐低了下去，一种微妙的尴尬在空气中悄然滋生。
吴婷抬手拢了拢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管尧同志，我…该回家了。”
两人往另一边走去。
早上，吴婷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从市场出来，谢母的哭嚎已经穿透整条巷子。
“***赔钱货！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女儿！”谢母站在一旁，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谢母骂的更狠了，“谢文丽你这没用的畜生，好好的城市不待，非拽着老娘去钻山沟！你干的是人事吗！”
谢文丽垂着头，后颈暴起三道指甲抓出的血痕，她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觉得丢脸，又无可奈何。
听到谢文丽的名字，吴婷走了过去，围观人群默契地让出个半圆。
吴婷走到谢文丽面前：“你会做饭吗？”
农村里的女孩子，有几个不是从七八岁就开始学做饭的？
谢文丽答：“会。”
吴婷露出笑容：“你跟我来做工吧？我一个月给你三百块工资。”
三百块？谢文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还没见过几个女人一个月能赚三百块。
谢文丽眼里充斥着怀疑：“真，真的吗？”
吴婷看出谢文丽的顾虑：“第一个月，我可以给你提前预支工资。”
谢文丽偷偷咽了口水，眼睛亮晶晶的：“我做！吴婶子。”
工作的事解决了，谢母总算安静了，围观的人群也散了。
当然，吴婷也不是活菩萨，一方面，她确实同情谢文丽，谢文丽需要有人拉她一把，另一方面，她也是真的觉得自己既做盒饭又做冰粥有些累，如果有谢文丽帮忙，她还可以扩大产量，赚钱、轻松两不误。
三百，对现在的她来说，也只是一天的收入。
吴婷将谢文丽带回出租房，把所有食材摊开放在地上，介绍道：“我每天做三菜一汤，今天的菜是回锅肉、擂皮蛋、清炒白菜，还有蛋花汤，你会做吗？”
谢文丽答：“我会回锅肉、清炒白菜和蛋花汤，不会擂皮蛋。”
她还不太了解谢文丽的厨艺，不敢贸然将所有菜交给谢文丽，于是决定自己做回锅肉和擂皮蛋，另外两个比较简单，味道好坏区别也不大，交给谢文丽也没什么关系：“你做清炒白菜和蛋花汤，每个菜弄两锅。”
谢文丽戴上围裙，声音洪亮：“好！”
吴婷又指了指所有菜：“以后你每天早上八点来我家报道，负责洗菜、切菜、炒菜，十一点跟我一起去工地卖盒饭，一点收工回来，将家里清洗干净，搞完卫生就可以下班了。”
这么，轻松的吗？
谢文丽有些不安：“要不，吴婶子，你一个月给我一百五吧？”
她才做半天的工，怎么好意思一个月收三百块？
吴婷眼神闪了闪，这谢文丽倒比她想得还有良心：“说好三百就是三百，好好干，等出师了，我支持你出去单干，还是那句老话，咱们女人一定要想办法撑起自己的天，多赚些钱，再心硬一点，你日子就好过了。”
心硬一点？是指她妈吗？谢文丽叹了口气。
她干起活来十分卖力，而且眼里有活，特别勤快，以往吴婷一个人要干三个多小时的活，今天两人两个钟头就完成了。
想起昨天答应俞局要给建设局送冰粥，吴婷让谢文丽分六个袋子装好四十二碗冰粥，一人提着三袋走向建设局。
门卫一见到吴婷，特别热情：“我记得您，您这是又来给王阳送冰粥了？”
吴婷将冰粥全部放在门卫室，盈盈一笑：“不是，是你们俞局从我这儿订的，说是给你们职工的福利。”
咦！局长竟偷偷给他们订了冰粥？
门卫连忙拨通内线电话，很快管尧带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小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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