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管尧的眉头拧成疙瘩，声音沉了下来，“吴婷，你讲点道理！”
他死死盯着她，胸膛起伏，平日里温和的眼睛，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吴婷！”他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捞住她软倒的身体，入手是惊人的滚烫。
管尧撞开虚掩的房门，将吴婷放到床上，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他环顾四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发烧了！首要的是降温！
冲进厨房，拿起搪瓷脸盆接了半盆凉水，又用暖水瓶倒了点开水兑温，在卫生间拿起干净的毛巾，浸湿毛巾，拧到半干，回到床边。
吴婷的脸烧得很红，管尧俯下身，将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
“水……”她嘴唇翕动，声音微弱。
管尧立刻转身，在桌上找到她的搪瓷缸，托起她的头，将缸沿凑近她的唇边，她本能地啜饮了几口，水流顺着嘴角滑下，管尧慌忙用手背去擦，指尖触碰到她滚烫的下颌皮肤，像被电流击中。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喂她喝水，她喝了几口，又昏睡过去。
管尧拖来一张木凳，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拧毛巾，敷在她滚烫的额头、脖颈上，毛巾被她的体温焐热，他又去换水，再拧，再敷。
寂静的夜里，只有水盆里哗啦的水声。
时间在闷热的空气里缓慢流淌，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天边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白，吴婷的呼吸渐渐平稳，额上的温度也慢慢冷却下来。
她沉重的眼皮缓缓掀开一条缝，视线由模糊到清晰，目光扫过天花板，然后，她看到了他。
管尧微微弓着背，脸侧对着她，下颚线绷得很紧，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阴影，嘴唇干涩，下巴冒出一层青青的胡茬。
他，守了她一整夜？
吴婷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
细微的动静惊动了管尧。
他转过头，倾身向前：“怎么样？还难受吗？”
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里面映着自己此刻的虚弱和狼狈，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堵在胸口，让她一时失语。
吴婷轻轻摇了摇头，避开他的目光。
他的手迅速抚上她的额，烧退了。
“渴……”吴婷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管尧立刻起身，麻利地端起桌上的搪瓷缸，一手小心地托起她的后颈，一手端着缸子凑到她唇边，动作熟练。
吴婷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喂完水，管尧轻轻放下她，让她躺好。
沉默片刻，管尧开口：“吴婷，昨天我说的话，不是玩笑。”
他顿了一下，每个字清晰而沉重，“以后，我帮你送饭。”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晨光里无声地交锋、拉扯。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她放在薄被外的手腕，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一夜未眠的汗湿和不容挣脱的力道。
吴婷想抽回手，手腕被他牢牢攥住，她惊愕地抬眼看他。
“别拒绝我，行不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
拒绝的话在舌尖打转，吴婷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她别过脸，他沉默着。
窗外的天色，在两人无声的僵持中，又亮了些。
谢文丽来开工时，管尧刚离开，吴婷也已经恢复过来。
她强撑着恢复的身体，像往常一样踩着三轮车去市场买菜。
中午，吴婷正准备将谢文丽和丘素玲做好的盒饭搬上三轮车，管尧走了进来，目光直接落在吴婷身上：“我来。”
那眼神，像无形的绳索，捆住了吴婷。她所有的推拒和道理，在他这种近乎蛮横的坚持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吴婷张了张嘴，那句“不用”在舌尖滚了滚，又被自己堵了回去。
管尧环顾四周，目光精准地落在角落堆放的饭盒和饭桶上，他走过去，一手提起一个饭桶，放进了自己车的后备箱。
等饭菜全部码上车，管尧裹住吴婷微凉的手腕：“上车。”
谢文丽和丘素玲立在门边，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被施了定身法。
吴婷能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钉在自己被管尧紧握的手腕上，她几乎是被拽到了车边。管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只手虚扶在她腰后，将她轻轻推入副驾驶座。
车门关上。
“先去哪？”
“东…东郊。”
在吴婷指定的地点停好车，管尧率先下车，绕到后备箱，利落地将沉重的饭桶和摞得高高的饭盒搬了出来，吴婷也赶紧推门下车。
“给我。”她伸手想接他手里的饭桶。
管尧没松手，侧身避开了她的手：“你拿轻的。”
他们刚把东西放下，几个眼尖的工人就围了过来，都是熟面孔。
“老板娘来啦！今天有帮手？是你老公吗？”一个中年汉子嗓门洪亮，好奇地打量着穿着讲究的管尧。
吴婷的脸颊飞红，像被火燎了下，慌忙低下头摆放饭盒，含糊应着：“是…是朋友，顺路帮忙。”
管尧没说话，沉默地帮她把饭桶盖子打开，浓郁的饭菜香气立刻飘散开来，他动作生疏，显然从未干过这种活。
“给我来两份！多打点红烧肉！”一年轻工人挤到前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管尧。
管尧拿起大勺，舀起油亮诱人的红烧肉，正要扣进工人的饭盒里。
旁边一个刚下工的工人扛着工具，脚步不稳，手肘猛地撞到管尧的手臂。
手里的大勺脱手飞出，滚烫的肉块和酱汁眼看就要泼洒在他身上，电光火石间，一只手猛地伸了过来，不是去接那勺子，而是用力将他往自己怀里一带。
管尧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扯离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撞进一个软绵绵的胸口。
“哐当”一声，搪瓷勺子摔在地上，肉块和酱汁溅了一地。
吴婷的手臂紧紧箍着管尧的腰背，隔着薄薄的衣袖，管尧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
撞人的工人吓傻了，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住！这位同志，你没…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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