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琴将何玉书爱怜地抱进怀里,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这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姑娘。
她第一次学会叫爸爸妈妈时,是她跟何学文一起教的,她第一次学会走路时,也是她跟何学文陪在身边。
虽然何玉书叫着他们哥哥嫂嫂,可实际上,却也是他们两口子切切实实带大的第一个孩子。
“玉书,是嫂子自私,嫂子放不下你哥,所以没办法留下来照顾你。”
“你乖,听话,好好照顾自己,别把自己也搭进来。”
何玉书倏地握住沈宝琴的手。
“嫂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宝琴避而不谈。
“你听话,你好好地过你自己的日子,只要别跟我们有联系,那些人就不会来对付你。”
沈宝琴的话无疑像是一个晴天霹雳劈在何玉书心头。
什么叫只要她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那些人就不会来对付她?
哥哥果然是被人盯上了,被人害了,所以才会被下放吗?
何玉书紧紧抓着沈宝琴的手臂。
“嫂子,你告诉我啊!一家人只有一起想办法才能解决问题啊!”
“嫂子,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等什么时候我被人害了,都完全一无所知。”
沈宝琴听何玉书这么说,这才松了口。
“我们也不知道要害学文的人到底是谁。”
“当时,学文在岗位上表现优异,有希望得到一个非常好的去国外进修的机会。”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拦了别人的路。”
“所以学文被举报,被抓,下放的流程也走得格外快。”
“我去求了学文的领导,求了你父母的老朋友,都没有用。”
“在学文被下放前一晚,有人给我递了纸条,说是学文挡了别人的路,那些人想要学文的命。”
直到现在,沈宝琴还能想起来那个晚上。
她和何学文一起扛过了双方父母去世的噩耗,一起将何玉书从一个毛丫头养成大姑娘。
再苦再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可就在日子越发蒸蒸日上时,何学文被抓了。
沈宝琴以为自己再也过不去那个黑夜。
可孤注一掷陪着何学文来了这里,一路上躲过好几次意外,保住了命。
进了南吕公社后,虽然日子困苦,但好歹风气好,老乡也很热情,日子也渐渐过了下去。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何玉书,现在见何玉书虽然脸色看着不太好,精神气却很足,沈宝琴顿时将一颗心放下了。
沈宝琴将自己和何玉书都利落地收拾好,转身进了厨房。
“你来了也别白来。嫂子晒了很多野菜野茶,你带些走。”
说着就从家里翻出来好几个大口袋,从厨房里看见什么就塞什么。
一边塞还一边跟何玉书数,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得来的。
“这些野菜全是我跟着村里的大姐们一起去挖的。我眼睛没有她们利,收获也不多。但好歹也是个菜。”
“这个腊肉是山上的野猪下来祸害粮食,被村里打了分下来的,不是什么好肉,但也有油水。”
何玉书看着腊肉细细瘦瘦的一条,切口处早已风干,忍不住有些鼻酸。
这唯一一条不知道打算吃多久的腊肉就这么给了她……
沈宝琴弯腰打开一个柜子,又从柜子里翻出几条完整的。
“这些都是瘦肉多的,我跟你哥不爱吃,给你吧。”
何玉书大眼看去,柜子里几乎塞满了腊肉条,留下的都是写肥肉多瘦肉少的。
沈宝琴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收完了,长呼出一口气,抹把汗。
“幸好你来了,不然这些菜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扔掉又不舍得,放家里,我跟你哥都不喜欢吃。”
“可野菜发出来的时候漫山遍野,谁能忍得住不去掐?”
沈宝琴将两三个大口袋往何玉书身上一推,扔垃圾似的,“赶紧走赶紧走。”
“有事没事都别联系啊。”
何玉书:……
一腔的心酸都化成了无语。
这份无语,在走出大门之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宝琴妹子,你家来亲戚了?”
一个大妈见到何玉书提了两大袋子,袋子口上的野菜干还冒漾了,双眼亮晶晶的。
“城里来的孩子吧,哎哟看着瘦的,去婶子家里坐坐,婶子家里也有不少菜干呢,给你装点?”
十多分钟之后,何玉书又收获了麻布袋若干。
等徐应清找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站在何学文家门口,几乎要被麻布口袋淹掉的何玉书。
徐应清站在原地静静欣赏了十多秒才走过去。
“哟,这是城里来的穷亲戚被接济了?”
何玉书见到他,赶紧兴奋招手。
“徐应清,带钱了没!票呢,有多少!”
等徐应清走近,何玉书赶紧拉着他。
“徐应清我跟你说,他们家家户户都存了好多腊肉,不用头疼怎么跟他们换肉了,这次直接换腊肉!”
徐应清慢条斯理地把钱跟票都掏出来。
“怎么,你来的时候不是跟你们赵大姐申请了公款吗?没带?”
何玉书兴奋得脸红红。
“当然不是!是不够用!”
徐应清又看了一遍满地的麻布袋,哑然。
换这么多,那批公款确实会不够用。
“你换这么多,咱们厂食堂可吃不下。”
何玉书一巴掌拍在徐应清胳膊上。
“你傻啊!咱们厂缺肉食,其他兄弟厂就不缺了吗?”
“咱们厂的广大职工们,难道除了肉食就不想吃点别的?”
“啤酒?罐头?还有布,搪瓷……”何玉书拍徐应清的胳膊拍得啪啪响,“那么多东西呢!”
徐应清没忍住轻笑出声。
“那你打算怎么跟那些厂子说?”
何玉书果断。
“当然是先问赵大姐,看领导怎么说!”
徐应清越笑越欢,连胸膛都震动起来。
“赵大姐怎么说,赵大姐把你当祖宗捧着说。”
“但是你要想清楚,刚入职就立了这么大一个功,提高了领导对你的期望值,后面的工作,你要怎么做?”
“天呐!难道领导以为功劳是地上的石头,随手就能捡到的吗?”
何玉书将地上的麻布口袋稍微归拢一下。
“领导能有这么天真?”
“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把这些东西都弄回厂里吧,我可不想有人眼红,然后举报我投机倒把。”
等徐应清把一应事情都安排好,看着嫂子布置得温馨的小院。
何玉书又忍不住疑问。
现在看嫂子的生活状态,明明过得很轻松愉快,为什么在侄女的记忆里,父母却一直都在遭受苦难呢?
在小侄女出生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波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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