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香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徐厂长反应最快。
立即让人过去。
“谁通知赵春香的？又是谁把她送医院送回来的。生孩子的事性命关天，能这么胡闹随随便便让她出来吗？”
所有人心里都提着一口气。
无他，纯粹是因为赵春香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孩，脑袋上的胎血都还没擦掉，赵春香更是下身的血都洇湿了板车。
赵春香男人死了才不到半年，她这孩子刚生就要在厂里寻死，这个责任谁担？
谁担得起，又谁愿意去担？
厂领导里有上了年纪的婶子过去劝赵春香，可赵春香就是要死要活，说到底就是一句话，她不同意处置徐建刚。
处置徐建刚就是要她跟孩子的命。
徐建刚在赵春香出现的那一刻就放下了心。
即便外人再靠不住，赵春香也是向着他的。
今天谁也别想处置他！
赵春香听着往日并不太熟悉的厂领导对着她一顿说，用各种她听不懂的大道理压她。
赵春香更害怕了。
她回身去找人。
“冬晴婶，冬晴婶你在哪？”
“哎，哎，春香我在这，你别怕。”
何玉书从人群里看到了大队长媳妇。
何玉书这时候才从记忆力翻找出来一星半点儿的印象。
大队长媳妇叫赵冬晴，跟赵春香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因为赵春香是工人媳妇，所以队长媳妇一直都对她格外宽厚。
赵冬晴高声应和着，挤过包围赵春香的厂领导们，来到了赵春香身边。
何玉书正看着那边，就跟赵冬晴对上了眼神。
赵冬晴还冲她一笑。
何玉书挑眉。
情况似乎有些耐人寻味了起来。
徐厂长彻底被激起了火气。
她是一个铁娘子，更是一个才十多岁就立志将自己的人生全部奉献给组织和集体的事业女性。
她没有结婚生子，可她也同样怜惜其他在婚姻里的女性。
她体谅女性在婚姻里的为难，可也觉得像赵春香这样要彻底燃尽自己去托举另外一个男人的人，是彻彻底的蠢材！
“赵春香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想做什么？”
“组织的决定，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吗？是你想对抗就能对抗的吗？”
“今天你说要在厂门口吊死，我们就取消对徐建刚的惩罚。”
“改天谁家老娘跑我们厂门口来一头撞死，说要给她儿子升职，我们也得捏着鼻子同意吗？”
“组织的决定是可以这么儿戏就能更改的事情？”
会议室里，其他厂的领导们也暗暗点头。
如果今天因为赵春香的威胁退了这一步，往后徐厂长这厂子里的工人队伍就带不成了。
可这事放在他们身上，也同样觉得无从下手。
刚硬地将处罚施行下去，赵春香真寻死怎么办？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摊上了人命，不管最后死没死成，对徐厂长往后的发展来说，都是致命伤。
赵春香几乎是字字泣血，句句落泪。
“我的丈夫为了挽救集体的财产死在岗位上。小叔子不嫌弃我，还愿意担起责任养着我跟孩子。”
“你们明知道一句流言就能杀死一个女人。你们明明自己也听说过我克夫的流言，可有哪位厂领导站出来帮我说了一句话吗？”
“现在还要处置我小叔子，不是坐实了克夫的流言是什么？你们就是要逼我去死！”
“只要我死了，我家没人了。你们厂子就不需要操心烈士职工的安置。能省下那么多钱跟心思。”
“你们巴不得要我的命！”
徐厂长气得直拍桌子。
“都说了克夫是封建余孽，这种事情怎么还能在厂里流传！厂里发的通知没用吗？再让我听到类似的事情，就一个个都给我去上思想政治课！”
赵春香低下头，直抹眼泪。
机械厂的周副厂长突然出声。
“徐厂长，你自小就不在意名声的问题，但也要体谅其他妇女对名声的在意。”
“他们妇女媳妇之间是会交流的，流言这种软刀子扎不进徐厂长你的心里，可对其他普通妇女来说，就是一把把能杀人的利刃呐！”
“这种事情可不是下个通知就能解决的。”
原本情绪已经稍好一些的赵春香，顿时落泪落得更凶了。
她不懂太多的道理。
她只是知道，如果没有男人了，她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她想依靠徐建刚，所以徐建刚不能出事，徐建刚必须做得比他哥哥还要出色，爬得还要高。
这样，她跟她的孩子才不会被人在背后说小话戳脊梁骨。
她以为徐厂长那么厉害的人，答应她了就一定能做到。可听这位厂领导这么说，顿时听明白了。
流言哪里是禁止得了的呢？
如果流言禁止得了，徐厂长肯定早就罚那些，在背后说徐厂长不男不女的人了。
赵春香哭出了一个长长的音。
“我只是想要给我和孩子一个依靠而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们这么多人来逼我？”
“搪瓷厂这么大一个厂，还做外贸单子，就是这样欺负工人家属的吗？”
记者们不知何时，都举起了相机。
拍徐厂长，也拍赵春香。
“赵嫂子。”
徐应清起身。
“徐建刚同志对于厂里财产的浪费是毋庸置疑的。”
“你这几天在医院，或许不太了解。”
“因为徐建刚的行为，厂里丢失了两个外贸单子，要赔偿的违约金，足以让厂子连续三年的利润都赔进去。”
赵春香依旧在哭。
她听不懂什么违约金，也不知道厂子连续三年的利润是多少。
厂子的利润都落不到她手里，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徐应清看她的神色也看懂了她的不知道。
徐应清换了种说话。
“徐建刚让食堂大师傅把接下来半个月的肉菜都做完了。接下来的半个月，厂子里得停菜了。”
“当天，所有工人都额外打了很多盒饭菜回去，但还是剩下很多，都倒掉了。”
赵春香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跟她谈利润她不懂，但要是说昨天那么香的饭菜都倒掉了，她顿时心疼得不行。
她那时候还在医院没有生产，也是有厂里的人给她送了好大一份的。
那么好吃的菜，徐建刚怎么能这么糟蹋东西！
可赵春香不愿意想这么多了，她就是要她男人好好的。
赵春香捂脸痛哭。
赵冬晴在此时拍了拍赵春香的肩膀，将人搂进怀里提议。
“春香，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想想你可以向领导们提什么条件。”
赵春香脸埋在赵冬晴怀里，手还在发抖，声音却带着十足的嫉妒。
“那我想要领导辞退何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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