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星辰熔炉 羲和号” 空间站的钛合金龙骨发出濒死般的哀鸣，声波顺着陆昭的作战靴爬进骨髓。他头盔内的神经接驳器突然过载，视网膜上炸开成片雪花噪点，猩红警告像鲜血般漫过整个面罩：
【重力畸变：32768G】
【空间曲率突破安全阈值】
【警告！警告！引力潮汐正在剥离外层装甲】
陆昭感觉脊椎传来令人牙酸的挤压声，纳米作战服自动充气形成的抗压层正在失效。漂浮在走廊里的扳手突然变成银色流星，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撞向地板。在它触及金属表面的瞬间，空间仿佛被无形剪刀剪开，扳手先是被压缩成原子厚度的银箔，紧接着在量子隧穿效应中湮灭，只留下焦黑的撞击痕迹和一缕诡异的紫光。
舷窗外的景象让他呼吸停滞。原本应该是深邃星空的位置，此刻悬浮着一个违背所有物理法则的存在 —— 漆黑立方体正以接近光速的角速度旋转，每个棱角都在切割虚空，迸发出比超新星更耀眼的伽马射线暴。当它的棱边扫过三艘侦察舰时，那些人类最尖端的科技造物就像被火焰舔舐的纸船，在无声的绿光中蒸发成亚原子尘埃。雷达屏上，三个代表生命的蓝色光点依次熄灭，化作三个逐渐扩散的灰白色涟漪。
“这根本不是恒星残骸...” 陆昭的喉结艰难滚动，战术手套在舱壁上擦出刺耳的火花，“是某种... 活的监狱。”
“燧人氏的棺材... 够气派。” 机械合成音从控制台后方传来，带着电子元件过载的嗡鸣。林渊仅存的头颅被固定在全息投影基座上，裸露的颈椎断面伸出数百根光纤神经束，如同机械触须般连接着空间站的核心系统。他的电子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纳米涂层表面泛起诡异的靛蓝色：“注意立方体第二象限，反物质导弹的创口在扩大。”
陆昭的战术目镜自动变焦，捕捉到那道蛛网状的裂缝。漆黑的物质正在伤口边缘沸腾，像是某种具有生命的沥青，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空间扭曲产生的彩虹色光晕。他突然想起记忆坟场里那些被篡改的因果律条款，每一条删除线都带着同样的粘稠质感。
“引力透镜阵列展开！” 林渊的机械声带发出尖锐的啸叫。
空间站两侧缓缓升起直径十公里的环形巨构，十二组引力发生器同时启动。原本平静的日冕层突然沸腾，十亿吨等离子体被无形的大手拧成螺旋状，在空间曲率的作用下，这些炽热的带电粒子被压缩成贯穿星空的白色光矛。陆昭感觉脚下的甲板开始变形，金属疲劳产生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这是空间站在强行征用恒星能量时付出的代价。
“人类总喜欢用渺小的力量挑战神明。” 裂缝中突然浮现出由星尘组成的人脸，燧人氏的冷笑带着超新星爆发的震颤，“就像用篝火融化冰川。”
当光矛刺入裂缝的瞬间，整个宇宙仿佛屏住了呼吸。中子星物质在亿度高温中发出濒死的哀鸣，漆黑立方体的表面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玻璃，蛛网般的裂纹以光速扩散。陆昭的战术目镜自动过载保护启动，强光中，他瞥见了足以颠覆所有认知的景象 ——
立方体内部是一座精密到恐怖的机械装置。银心黑洞化作旋转的轴承，吸积盘被锻造成齿轮的齿牙；银河系的悬臂被抽丝剥茧，重新编织成咬合的链条；数以亿计的恒星被压缩成微型发条，镶嵌在巨大的齿轮间隙中。这哪里是什么神明的真身，分明是用整个宇宙作为零件的巨型钟表，而人类文明，不过是齿轮缝隙里的一粒尘埃。
“原来... 天道是台永动机。” 林渊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光纤神经束疯狂闪烁，“我们一直想修补的，是永远不会停歇的毁灭程序...”
立方体表面的裂缝开始逆向愈合，沸腾的漆黑物质如同活物般吞噬着光矛。陆昭看到那些物质中浮现出无数张面孔 —— 都是他在记忆坟场见过的历代管理员，他们的表情凝固在绝望与疯狂之间，成为修补这台宇宙机器的活体补丁。空间站的警报声突然变得尖锐，引力传感器的读数突破了仪器的上限：
【重力畸变：99999G】
【空间结构濒临撕裂】
【警告！检测到因果律篡改波动】
“启动紧急预案！” 林渊的机械头颅突然剧烈颤抖，光纤神经束迸发出耀眼的蓝光，“把我接入引力核心！快！”
陆昭冲向控制台的瞬间，整个空间站开始扭曲。他看见自己的手臂在引力潮汐中被拉长，纳米作战服表面泛起诡异的莫比乌斯纹路。当他将林渊的神经接口强行插入主控系统时，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 南极冰层下的金字塔，不过是这台宇宙机器的维护终端；双螺旋圣殿的改写，反而激活了更古老的毁灭协议；而燧人氏，根本不是寄生虫，它就是这台机器最初的设计师，为了防止宇宙熵寂，选择用生命作为燃料维持永恒运转。
“原来我们才是病毒...” 陆昭的声音混着血沫喷在操作面板上，“是试图让永动机停转的错误代码。”
立方体完全愈合的刹那，一道引力波束从棱角射出。“羲和号” 空间站在光束中扭曲成克莱因瓶的形状，陆昭最后看到的，是林渊的机械头颅在数据洪流中微笑，他的电子瞳孔投射出一行代码：
【删除键... 在我们自己手中】
引力波束击中空间站的瞬间，陆昭的意识被扯成量子态。在时空的夹缝中，他看到了无数个平行宇宙 —— 有的宇宙中，人类选择臣服于天道，成为永远燃烧的燃料；有的宇宙里，修士与机械生命共同摧毁了这台机器，却导致宇宙陷入绝对的死寂；而在某个最黯淡的可能性中，一个渺小的光点正在闪烁，那是由凡人的愿力、修士的灵气、机械的智慧共同组成的新火种。
当他的意识重新凝聚时，发现自己悬浮在漆黑立方体的表面。这里的时间流速已经完全紊乱，他看见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同时在眼前展开 —— 童年时在星空下许愿的男孩，轮回司里被数据触手贯穿的主管，此刻都与他重叠。而在立方体的核心，燧人氏的真身终于显现，那不是实体，而是一团由因果律代码组成的星云，每一个字符都在吞噬着试图反抗的文明。
“你以为能改变什么？” 燧人氏的声音不再是冷笑，而是带着宇宙终焉的叹息，“从第一个生命诞生的瞬间，这场永动游戏就开始了。”
陆昭握紧手中由林渊遗留的光笔，笔尖闪烁着微弱的蓝光。他想起王秀兰煮的那锅粥，想起士兵们用身体挡住剑气的瞬间，想起双螺旋圣殿里那些为了改写命运而牺牲的自我。
“或许我们改变不了宇宙的规则，” 他将光笔刺入立方体表面，“但可以重写自己的故事。”
光笔划过的地方，漆黑物质发出痛苦的尖啸。在时空的震颤中，陆昭看见无数个自己同时挥动画笔，他们的轨迹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试图笼罩住这台永不停歇的宇宙机器。而在遥远的地球上，王秀兰的孙女正在康复，她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对着星空微笑 —— 那笑容比任何神明的力量都更明亮，更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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