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悲剧故事

不多时,那家人犹带着心有余悸的神色,颤颤巍巍地在旁坐下,彼此紧紧相拥,泪水交织成一片哀伤之海。一灯大师闻此情景,缓缓睁开双目,慈悲之声响起:“阿弥陀佛,施主们,请节哀顺变。”言罢,大师再次合上眼帘,口中默念起往生咒,为逝者超度。

那位刚从生死边缘挣脱的男子,待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转而向刘凯投以深深的感激之情。他从怀中掏出一些财物,欲以此聊表谢意,却被刘凯轻轻摆手婉拒了。刘凯心中不禁生疑,这类常年在商道上奔波的客商,历来秉持以和为贵的信条,眼前这位男子,面相憨厚,和气生财的模样,显然是位本分之人,何以会遭遇如此劫难?

察觉到刘凯眼中的疑惑,那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启齿,“多谢刘小英雄的关心。我是王灵,家中世代经营着一家农具铁匠铺,到我父亲这一代,已算是小有名气,家境也还算殷实。老一辈心里总有个念想,盼着有朝一日咱们一家人能从这乡镇走出去,到县城里扎根生活。我们这做儿女的,哪个不是为了孩子呢?都盼着能给下一代创造个更好的条件,让他们过上更加富足的日子。”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禁哽咽起来,“只可惜,我父亲为此倾尽了一生的心血,到最后,还是因心中郁结,抱憾而终……”

“唉,那段往事至今提起,心头仍不免泛起一阵酸楚。父亲,那位用大半生辛劳积攒下点滴家业的质朴汉子,毅然决然地倾其所有,只为助家人在县城觅得一处作坊。他四处奔走,凭借深厚的情谊,拜托了挚友牵线搭桥,终是搭上了县衙主簿这条线。主簿大人也是个念旧情的人,不辞辛劳地引荐给了知县王安民老爷。”

“知县老爷宅心仁厚,非但没有丝毫官架子,还建议不要直接购买店铺,那样太贵,不如去新坊市自建作坊,一纸新坊市的地契,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了我的手中。那地块,位置之佳,确是令人心生艳羡,任谁见了都要夸上一句风水宝地。”

“可世事无常,好景不长,县丞滕海强这个名字,却成了我心中难以抹去的阴霾。此人权势熏心,行事霸道,他的一个友人,在饲料与布匹生意上颇有家资,一眼便盯上了那块风水宝地。滕海强见状,非但不加劝阻,反而助纣为虐,企图巧取豪夺。”,说到此处,王灵眼眶便不由自主地泛红,手指轻轻摩挲过眼角,似是要拂去那不愿面对的过往尘埃。

“在那些衙门里当差的人,不过也是为了糊口奔波,一旦失了这份差事,其境遇亦是凄凉,叫人心生恻隐。咱们也不愿太过苛责他们,他们倒是透露了些内幕,让我们私下里寻门路,换个地界,好重建咱们的坊市。”

“虽说心有不甘,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我心中纵有千般无奈与不甘,却也深深明白,微末之力终究难以撼动大局的定数。忆及往昔,为那一纸轻薄的地契文书,我们不惜倾尽所有,四处奔波,从府衙高堂至市井小吏,无一不精心打点,其中滋味,唯有自己心知肚明。而今,若要舍弃此地,另觅新地皮,岂不是又要踏上那条荆棘满布的老路,再度掷下重金,那份从心底涌起的酸楚与不舍,实在让人难以割舍,痛彻心扉。可又能如何呢?”

“我们一家人再次动用了老人情网,好不容易又找到县令大人。县令听闻此事,亦是怒不可遏,当即对县丞一番严词斥责,随后又郑重嘱咐主簿,务必妥善解决这一纷争。然而,事态并未如预期那般顺畅,基层的衙役们似乎铁了心要给我们制造难题,甚至好言相劝,说是为了大局着想,不如另寻一块风水宝地。他们言辞恳切,仿佛自身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主簿心中明镜似的,清楚这桩事情背后错综复杂,牵涉到两位不可小觑的上峰,处理起来确是棘手。于是,他婉转地提出建议,不如退一步,另选一块面积相当的地皮,而原先的地价款则无需额外支付,只需做个简单的置换手续即可。虽然这方案最终尘埃落定,但要知道,那些底层的“小鬼”们,仍需一番周旋打点,方能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这世间纷扰,上头一旦斗起来,我们这些小人物便只能默默承受风雨。听说县令与县丞各为其党派,针锋相对,一派是对金主战,志在强硬;一派是对金求和,意在妥协。我这微末之身,不偏不倚,却恰好处在了这两股力量的夹缝之中。”

“好不容易,新购的地契入手,满心欢喜欲建作坊以图大业,却不料一纸禁令突如其来,不许动工。那理由更是荒谬绝伦,让人哭笑不得。哎,我这命运啊,怎一个‘苦’字了得?左右为难,进退维谷,投入的钱财如流水般逝去,还背负上了外债,每一步都似踏在薄冰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更添一筹的是,此番生意,我还携手了一位合作伙伴,来自江北,那份信任与期待,如今看来,也成了心头的一块重石。这番波折,真真是让人心力交瘁,前路茫茫,不知何去何从。”

“那位主簿,倒是个心明眼亮之人,目睹众人如此过分之举,脸上亦难掩愤慨之色。他轻声向我透露,自己职位卑微,难以左右大局,对此番情形颇为无奈,且对那些人的卑劣行径亦是满心不悦。闻此肺腑之言,我心中稍感宽慰,至少在这污浊之地,尚有人能坦诚相对,未被贪欲蒙蔽心智。主簿还一番好意相劝,让我尽早抽身,远离这是非漩涡,否则恐有倾家荡产之虞。”

“这番话听得我心绪难平,内心颇为挣扎。想我为了此番营生,已向挚友借贷不菲,岂能一走了之,置友人于损失之中?这份情义,又如何能轻易割舍?”

我心头怒火中烧,萌生了前往郡城鸣冤的念头。那主簿一见我这副怒不可遏、誓要讨个说法的模样,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耐下性子来开导我。他压低声音,言辞恳切,既带着安抚的意味,又直白无误地道出了利害关系:“你身为本地人,该知晓这其中的深浅。你得罪了滕海强这位县丞,即便你费尽周章,在郡城告赢了官司,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被革职或是贬谪的小惩大诫。但这县城上下,哪一处没有他栽培的亲信?你想想,一旦你的作坊落成,他们若稍稍从中作梗,你的生意又如何能顺利开展?更不必说,他们若再寻些由头,给你扣上些莫须有的罪名,那你离牢狱之灾可就不远了。”

“未曾料到,时光匆匆,未一年,原县令大人竟仕途顺畅,高升至郡城为官,而滕海强则接过了这方县令之印。那位主簿,倒也算得上是一位明哲保身的清正之官,他不偏不倚,立于两派之间,对双方的行事作风皆不以为然。为解此困局,我不惜重金,辗转通过关系,从郡城请来郡主簿大人居中斡旋,向滕海强转达了我的意愿。一番周折后,他终于退还了地契的钱款,那块引人纷争的地皮也得以归还。”

“我收回地契钱财,已经心满意足,虽然耗尽了大半钱财,也心满意足。首先,我偿还了友人的借款,余下的部分虽不甚丰厚,却也勉强足以支撑一家人的温饱与安逸。然而,我心中始终惴惴不安,唯恐滕海强心怀怨怼,对我家人不利。于是,我仓促决定,举家迁往江北之地,远离这是非窝,只盼在大宋的广阔天地间,能寻得一片安宁之所。”

闻此言语,众人神色黯然,未曾料到在这大宋疆域之内,两派之争竟已炽烈至此,个人权势竟能凌驾于律法之上。县城之中氛围紧绷,不难想象,那京城朝堂之内,斗争更是如何风起云涌。

“阿弥陀佛,”一灯大师轻声一叹,语气中满含慈悲,“权力富贵,终归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世间苍生,何苦为此纷扰不休?”言罢,他再次缄默,闭目沉思。

滕海强之行径,让大师心中不禁泛起怒意。大宋律条严明,朝廷亦三令五申,严禁此类作恶多端之行,却总有人视若无睹,肆意妄为。此情此景,令人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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