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淮镇回来,陆瑶告诉了江见越这件事情。江见越说了一句话,她很久以后才明白。
——信仰啊,把人困在原地,又吞着忍,拉着人向前,不肯回头看。
城东的梅子熟了,栀子花开,小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祈福肆今年的雨水比往常还要多,许是上天怜悯之心,为这人世疾苦也频频落泪。
南方的回南天,淡淡的闷热,连墙壁渗出水的味道都如此清晰,是木头腐烂的味道。陆瑶最不喜通风,她喜暗,漆黑的夜,严丝合缝的黑,往往最有安全感。
纵使雨天也极少敞开房门,回南天的时候,屋里潮的没办法,只好门窗大敞,通风透气。天气好的时候,偶尔也会出去晒晒太阳,晒去她身上的霉味。
回南天之后又是清明,日子一天天都在屋檐下的雨水度过,与以往不同,今年的门槛,多了一个赏雨的人。燕子在墙上筑了巢,新生的乳燕张嘴乞食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人与自然在这一刻才仿佛真的达到了和谐。
廊亭遗梦,纵不相逢,君若乔木,斯如阳水,等春犹待发华滋。
清明谷雨,正是上山采茶叶的好时候,只记得那会儿小的时候,看见一种花怪好看的,香香的,花多又密,没忍住摘了一朵,凑近使劲一闻,带来神清气爽的香。又摘了一朵,那时候还太小,实不知道什么叫爱护花朵,像动物发现了新大陆,据为己有,霸占这棵树,独享她的每一缕花香。
然后口袋里,裤兜里,衣服兜着,满满的都是这种小花,后来回家从奶奶口中得知这是金银花,奶奶问我哪里摘的,我说河边树上。
于是每看见金银花都忍不住摘回家,因为奶奶做的金银花茶实在好喝,奶奶平时自己不采,但只要我摘了回去,她指定会揉,发,醒做成茶叶。
今年清明我又打算上山看看有没有金银花,附近的金银花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摘绝了,还是不长眼的踩踏了,总之在村里再没看到金银花。
我背上竹篓,打算喊阿越一起去,两个人摘,一个采茶,一个摘花,双管齐下。
李苏州也是来了,他说接连下雨在家闷的厉害,下完雨后,空气清新出来透透气。
我交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采蘑菇。
他说他不知道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没毒的,我说你尽管采,阿奶会挑出来的。其实我和阿越也是这样。
他说好,欣欣然上山了。
雨后新竹也冒出来不少,想念那口春笋了。
只是个头还太小,等它再长大一点再来挖吧。
我们一路寻寻觅觅,路上星星点点的金银花也尽数被我收入囊中。终于到了后山的茶园,原先这片山被人承包过,请了专门的炒茶师父,技术口味是上佳,只是鲜为人知,承包主见实在做不起来,便也走了。
只有清明时节发嫩芽的时候,村里少数人会来这茶园采上少许。
“林爷爷。”
江见越隔着片茶林唤他,林爷爷是后来茶山转包买主是十多年的老手艺人,也一直是他一个人打理这片茶山。
“哎,”
林爷爷七十多岁的人了,身子还健步如飞,嗓音浑厚,这大概就是深山老林里那种得道成仙的人了。
“林叔”陆瑶恭敬地喊,林叔是祖父的好友。
“哎,你们来晚了,这山上最新鲜的嫩芽啊,都被人采了去了,剩下的一些我还得存着呢。”
“哦,没事,爷爷我们可以取叶,不用太多。”
“好,好。”林爷爷笑着说。
“林叔,今年雨水多,茶叶没涝吧。”
“嗯,还是有影响的,只能用来做发酵茶了。”林叔嗓音醇厚,沉吟时自带威严。所以陆瑶在林叔面前都是打心底尊重的,尊崇,敬佩。
拜别林叔,下山前林叔特意给了我们一小包茶叶,我虽不懂茶叶,但我闻到带着茉莉香气,很浓郁。
江见越的任务算完成了,可我的金银花才采了没多少呢。一边下山一边继续找寻金银花的踪影。李苏州只要是看见蘑菇就往里塞,不管三七二十一,拔了再说。他的篮筐满满当当,而我的竹篓半几不到。
我记得十三岁那年读完了整本三国演义,很多字不认识,囫囵吞枣地读过去了,只是那时候听说是世界名著,以为年幼的我把它读完了就很厉害。但是很多地方都没看懂。时隔多年再次翻阅,仍是一知半解。不能说我没读懂这本书,只是我与它相遇的时间不对罢了,也许等我年龄阅历再深一些,我就能读懂了。
思及此,算了,也许今年金银花还没彻底开花呢。
这样想着,我下山的速度都带着轻盈的脚步。远处传来呼唤,“喂”“陆瑶你快点。”
“来了。”
“李苏州,你怎么捡了这么多蘑菇啊”
——“看到就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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