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储藏室的霉味和阴冷像是长了牙齿,啃噬着骨头。小宝那诡异的“治愈”方式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过了疾病本身。食物再次告罄,水只剩下瓶底一点浑浊的沉淀。我们必须再次外出。
这一次,目标定在更远些的地方——一段横跨废弃工业区的断裂高架桥。那里曾是重要的运输通道,桥下或许能找到些遗落的车辆零件、燃料,甚至某些未被拾荒者发现的隐藏物资点。风险很高,但值得一搏。
依旧是拉着小宝冰凉的小手,穿行在赤红色的迷雾之中。之前的“华疫”耗空了我的体力,脚步有些发飘,但精神却因为恐惧和求生的欲望而高度紧绷。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我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钢筋。
小宝一如既往地沉默。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平静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这片充斥着死亡与绝望的废墟,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幅寻常的风景画。
有时我会忍不住想,他的世界,是不是和我的完全不同?他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或许都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高架桥巨大的阴影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横亘在前方。断裂处参差不齐,钢筋扭曲着刺向天空,仿佛无声的控诉。桥下的空间相对开阔,堆积着大量的混凝土碎块、废弃轮胎和各种工业垃圾。
红雾在这里似乎稍微稀薄一些,但空气中弥漫的机油、铁锈和某种化学品腐蚀的味道更加浓烈。
我选了一处被巨大桥墩和倾倒的集装箱半包围的区域,这里相对隐蔽,也方便观察周围动静。我示意小宝在集装箱的阴影里待着,自己则开始小心翼翼地翻找。
希望渺茫,但必须尝试。撬开一辆侧翻的货车车厢,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灰尘和几只变异蟑螂飞快地爬过。又检查了几个散落在地的工具箱,同样一无所获。
时间一点点流逝,除了找到半截还能用的扳手和一小捆铜线,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失望和焦虑如同藤蔓,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我准备放弃这片区域,转向桥墩另一侧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快速移动的影子。
我猛地转头,同时将钢筋横在身前,摆出防御姿态。
一个人影从一块巨大的混凝土板后面闪了出来,停在离我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
那是个男人。身材骨瘦如柴,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穿着破烂肮脏的衣物。他的脸颊深陷,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闪烁着如同饥饿野狼般的凶光。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根前端被打磨得异常锋利的钢管,长度和我的差不多,但看起来更粗重一些。
拾荒者。另一个挣扎在这片废土上的灵魂。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在末世,遇到同类,有时比遇到触华者更加危险。资源匮乏,信任崩塌,为了生存,人类可以变得比任何怪物都更加凶残、狡诈。
我们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风吹过桥底发出空洞的呜咽声。我们都在评估对方。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在我身上逡巡,重点落在我腰间的背包和手中的钢筋上。我也在快速打量他,他的瘦弱或许意味着力量不足,但他眼中那股狠厉和亡命之徒的气息,却让我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显然也看中了这片区域,或者说,他看中了“可能”拥有资源的、落单的我。
“滚开。”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没有动,只是握紧了钢筋,冷冷地看着他。“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现在是了。”他咧开嘴,露出泛黄的牙齿,笑容里充满了恶意,“或者,把你背包里的东西留下,然后滚。”
果然。
心跳开始加速,血液涌向四肢百骸。我知道,这场冲突很可能无法避免。退让,只会让他觉得我软弱可欺,更加得寸进尺。
“背包里什么都没有。”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不暴露虚弱和紧张,“我劝你离开,这里不安全。”
“不安全?”他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了两步,手中的钢管微微晃动,“对我来说,最不安全的就是饿肚子。我看你背包鼓鼓囊囊,肯定有好东西。”
他的目光贪婪而直接,毫不掩饰。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身体侧对着他,同时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小宝藏身的方向。他依旧安静地待在阴影里,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那份对低阶触华者的威慑力,对人类是否同样有效。大概率是无效的。
“最后一次机会,”男人的声音变得冰冷,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放下背包,滚。”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杀意。这不是简单的抢劫,这是你死我活的生存之争。在这片废土上,任何一点物资都可能意味着多活一天,为此,人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夺走他人的生命。
饥饿和绝望是最好的催化剂,能将人性中最丑陋、最原始的凶性彻底激发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粗粝的空气刮擦着喉咙。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有冰冷的眼神和紧握的武器。在末世,“道理”是最廉价的东西,拳头和武器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我必须战斗。为了背包里那仅存的一点点食物和水,为了活下去。
我将重心放低,双手紧握钢筋,冰冷的触感传来,稍稍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对面的男人也摆开了架势,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即将扑食的鬣狗。
高架桥的巨大阴影笼罩着我们,仿佛一个冰冷的斗兽场。风声鹤唳,杀机四伏。
这场同类相残的死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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