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轮回七千次

楚墨渊的意识于时空长河中悠悠飘荡,无数记忆片段仿若碎镜裂片,如闪电般飞速划过。七千次轮回的漫长岁月里,苏寒月的笑容从最初的澄澈纯净,逐渐被沧桑所浸染;青霄剑上的裂痕随着一次次转世不断蔓延,似在诉说着往昔的苦难;帝江那狰狞的魔眼,每历经一次失败,便愈发猩红可怖,仿佛要将世间一切吞噬殆尽。终于,在一片陌生的晨光之中,楚墨渊缓缓睁开双眼,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血月秘境那滚烫得能灼伤人的岩石,而是东玄域独有的青石板,触手冰凉。他抬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苍澜郡的「天机阁分舵」,只是这里的一切,较他记忆中的模样,竟提前了整整三百年。

“醒了?”一道清甜悦耳的声音,仿若山间清泉,从竹帘之后袅袅传来。旋即,一位身着浅蓝襦裙的少女,莲步轻移,手持药碗盈盈而出。少女的发间,别着一枚精致的冰晶蝴蝶发簪,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楚墨渊瞧见她的刹那,瞳孔骤然一缩,只见少女左眼角的朱砂痣,与苏寒月的竟如出一辙,毫无二致;而她的眉心处,隐约可见未觉醒的玄冥胎记,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少女将药碗递来,不经意间,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青色咒印,楚墨渊心中一凛,他认得,这正是青霄剑宗暗卫独有的「护脉纹」。

“我叫云无心,是天机阁负责观测时空裂隙的守印人。”云无心轻声说道,她伸出指尖,轻轻抚过桌面的星图。就在她指尖掠过之处,那些原本零散分布的光点,瞬间灵动起来,飞速连接,眨眼间便勾勒出楚墨渊再熟悉不过的祖巫图腾。“苏寒月借助逆时之瞳,将你送回到第七千零一次轮回的起点。这一次,是我们修正历史、扭转乾坤的唯一契机,不容有失。”

楚墨渊听闻此言,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之大,差点打翻云无心手中的药碗。他下意识地看向怀中,发现原本完整的鸿蒙玉牒,此刻竟已退化为九块残片,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而母亲留下的银铃,却摇身一变,成了完整无缺的「封魔铃」,铃身刻满神秘符文,隐隐透着一股古老而强大的力量。窗外,市井的喧嚣声如潮水般涌入,楚墨渊透过窗棂望去,只见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修士,皆身着青霄剑宗的服饰,衣袂飘飘。他心中明白,这里正是青霄剑宗如日中天、鼎盛至极的苍澜郡,此时,母亲尚未偷取玉牒,而冷轩,也还是宗门内最为年轻有为的执法长老,一切都还未走向悲剧的开端。

“冷轩正在筹备「血脉觉醒大典」。”云无心神色凝重,她俯身掀开地板上的暗格,露出一方刻满卦象的「天机棋盘」,棋盘上的卦象闪烁着微光,似在预示着什么。“这场大典,表面上是为宗门选拔天赋卓绝的人才,可实际上,他是妄图筛选出拥有混沌血脉的人,将其当作祭品,以满足他那不可告人的邪恶目的。”她顿了顿,抬眸看向楚墨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在过往的七千次轮回里,你都在大典当日,被冷轩识破身份,从而陷入绝境。但这一次,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

说到此处,云无心突然伸出手,按住楚墨渊的手腕。少女掌心的温度,与苏寒月截然不同,却莫名让楚墨渊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有一股电流,顺着手臂传遍全身。就在这时,「天机棋盘」上的「坤卦」陡然翻转,卦象背面,苏寒月被锁链紧紧囚禁、满脸痛苦的画面映入眼帘;而在「乾卦」的位置,竟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卦象,卦象的中央,是玄冥胎记与帝江烙印相互交融、纠缠的奇异图案,散发着诡异而神秘的气息。

“有人在暗中干扰时空线。”云无心柳眉紧蹙,她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棋盘上迅速画下一道阵图。随着阵图的完成,一股神秘的力量波动荡漾开来。“轮回的次数越多,苏寒月的生魂就愈发不稳定,随时都有消散的危险。你必须在大典之前,找到其他八脉觉醒者,借助他们的血脉之力,加固逆时之瞳的封印,这是拯救苏寒月,也是拯救整个世界的关键所在。”

楚墨渊闻言,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青霄断剑。就在这时,剑中烛九阴的残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犹如利刃在心头划过。楚墨渊眼前一阵恍惚,他仿若看到了年轻时的母亲,正抱着襁褓中的自己,在剑宗藏书阁内,与冷轩对峙。令他惊讶的是,此时冷轩的眼神中,全然不见后来的阴鸷与狠毒,反而隐隐透着几分关切之意,而他的腰间,竟然挂着苏寒月的那面青铜镜,铜镜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小心,第七千零一次轮回的变量出现了。”云无心突然出声提醒,她伸手指向窗外。楚墨渊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血色劲装的女子,正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女子腰间悬挂着一面赤练旗,旗面上绣着苏寒月的容貌,只是这画像中的女子,比起楚墨渊记忆里的苏寒月,更多了几分凌厉与狠辣,仿佛是从地狱归来的修罗。“那是血煞魔宗的「血月使者」,她此番前来,目标恐怕是……”

云无心的话还未说完,那血月使者像是有所感应,突然抬头,与楚墨渊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刹那间,她眉心的血魔印记与苏寒月的朱砂痣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相互呼应。楚墨渊只觉体内的帝江烙印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好似有一团烈火在体内熊熊燃烧。与此同时,腰间的青霄剑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召唤,“嗡”的一声自动出鞘,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时空裂缝,裂缝中光芒闪烁,透着无尽的神秘。透过裂缝,楚墨渊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正躺在苏寒月的怀中,气息微弱,缓缓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云无心,则站在祭坛中央,手中紧握着染血的封魔铃,神色悲痛而决绝。

“原来如此……”楚墨渊喃喃低语,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他伸手接过云无心递来的玉简,目光深邃,“在这七千次轮回里,我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变量。而你,其实是……”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血月使者已然身形一闪,如鬼魅般破窗而入,速度之快,带起一阵狂风。她手中的青铜镜瞬间举起,镜面映出楚墨渊后颈的帝江烙印,就在这时,镜面上突然浮现出苏寒月的字迹,笔画鲜红,仿若用鲜血写成:「杀了我,启动封魔铃!」

云无心见状,毫不犹豫地一把将楚墨渊推向地板上的暗格。在楚墨渊坠落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云无心发间的冰晶蝴蝶发簪陡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逆时之瞳」碎片,碎片散发着幽微的光芒;而她左腕的护脉纹,竟与苏寒月的生魂印记完全重合,分毫不差。

“记住,大典开始时敲响封魔铃!”云无心的声音,在血月使者的怒吼声中,依旧清晰地传入楚墨渊耳中,“不管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相信冷轩的眼睛!”

楚墨渊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云无心与血月使者同时祭出青铜镜。两面镜子的光芒相互碰撞、交织,在半空中拼出一道完整的时空裂痕。裂痕深处,七千个苏寒月的虚影手牵着手,紧密相连,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试图竭尽全力拦住帝江魔神那即将探出的指尖。魔神的指尖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所到之处,空间扭曲,万物崩坏,而苏寒月们的虚影虽看似虚幻缥缈,却透着一股绝不退缩的坚定与决绝。

而在更为遥远的时空尽头,真正的苏寒月正静静地站在七千年前的封印现场。她低头望着怀中尚未觉醒的楚墨渊,眼中倒映着无数个轮回里,他为自己赴死的画面。那些画面如走马灯般在她眼前闪过,每一幕都饱含着深情与牺牲。就在这时,封魔铃那清脆而悠扬的声音,跨越了漫长的时空,悠悠传来。苏寒月听到铃声,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那笑容中满是温柔与坚定。她缓缓抬起手,将手中的鸿蒙玉牒碎片,毅然刺入自己的心口。顿时,鲜血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而她的眼神却愈发明亮。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苏寒月轻声低语,她的声音轻柔,却仿佛有着穿透时空的力量。话语伴随着簌簌而下的风雪,轻轻落入襁褓之中。

在三百年前的苍澜郡,青霄剑宗的藏经阁内,一声嘹亮的啼哭骤然响起。楚墨渊在这哭声中,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懵懂而清澈,对这个全新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而在他贴身的襁褓里,一枚刻着“封”字的玉简,正缓缓沉入他的眉心。玉简的背面,是苏寒月用自己的生魂之力,写下的最后一道咒文——「时空终局,唯爱永恒」。咒文闪烁着微光,似在诉说着一段跨越时空、永不磨灭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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