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允国,大田郡,荒田山脉。
暮色浸染层林,梁程的鹿皮靴碾碎枯枝,惊起几片落叶。身后十丈开外,黑熊的咆哮声裹挟着腥风,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而落。少年反手握住斜插在背的乌木枪,枪尖在残阳里折射出一点寒芒。
三个月前他初入荒田山脉时,这杆丈二长枪尚显笨重,如今握在掌心却似臂膀延伸。黑熊骤然暴起前扑,梁程侧身避让的刹那,枪杆顺势横扫熊腹。当沉闷的撞击声在山谷回荡,他分明听见骨骼断裂的脆响。
“吼——!“黑熊人立而起,血沫从獠牙间喷溅。梁程不退反进,枪尖如毒蛇吐信,自熊掌间隙直取肩胛。这一刺灌注全身灵力,枪身竟泛起淡淡青芒。黑熊轰然倒地时,少年拄枪喘息,汗珠顺着眉骨滑入嘴角,咸涩中带着铁锈味。
残阳将山影拉得老长。梁程熟练地剖开熊尸,取胆时动作忽地顿住——三寸长的爪痕横贯熊背,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他皱眉将熊胆收入皮囊,又在溪边洗净手上血污。暮色渐浓,篝火映着少年清瘦的面庞,他盯着跃动的火苗,喉结微动。
肉香弥散开来,油脂滴落火堆发出滋滋声响。梁程撕下熊掌大快朵颐,油光在嘴角泛亮。他从怀中掏出羊皮地图,指尖抚过“天剑宗“三个朱砂小字。七月流火的帝都,此刻想来竟比这篝火还要灼人。
夜枭啼叫划破寂静,少年将长枪横放膝头,和衣卧于古树虬枝。树影婆娑间,月光如水银泻地,在他指节处凝结成霜。三更时分,忽有狼嚎自东南传来,梁程猛然睁眼,瞳孔里映着北斗星辉。
晨雾未散,少年已负枪疾行。林间腐叶在足下碾作齑粉,惊起蛰伏的蜈蚣仓皇逃窜。忽见岩缝间隐现赤色,梁程身形骤停,指尖轻捻那株三叶赤芍。药香沁入肺腑时,脑后忽有腥风袭来。
青风狼的利爪擦着耳畔掠过,带起几缕断发。梁程旋身横枪,枪杆与狼牙相撞迸出火星。右臂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却勾起嘴角——这头独狼,正合试炼。
枪影如龙,狼嚎似泣。三十回合后,青风狼伏诛于枯藤之下。梁程撕下衣摆裹伤,忽觉丹田气海翻涌。开元八重的桎梏竟在此时松动,他当即盘膝调息。灵气如百川归海,在奇经八脉奔涌不息。
日影西斜时,少年霍然睁目。掌风过处,三丈外松果应声而裂。正要长啸抒怀,忽闻此起彼伏的狼嚎自四野响起。梁程瞳孔骤缩,握枪的手背青筋暴起——月光下,十余双幽绿狼眼正自林间浮现。
头狼额间月纹银白如雪,竟是二阶灵兽!梁程背靠断崖,枪尖在地面划出半圆。狼群围猎的阵型暗合九宫八卦,这绝非寻常兽群。当第一头青风狼扑来时,他枪出如电,却在刺入狼腹的瞬间抽身暴退——三头恶狼正自左右包抄而来。
行云步踏北斗方位,枪尖点地借力腾空。梁程凌空翻越狼群,落地时靴底已沾满狼血。头狼仰天长啸,狼群攻势陡急。少年左支右绌间,后背又添新伤。血腥气刺激得群狼愈发癫狂。
“老头,对不住了。“梁程咬牙摸向腰间皮囊,三枚乌黑圆珠破空而出。爆炸的气浪掀飞三头恶狼,血肉如雨纷落。少年借势倒跃,枪尖在岩壁划出刺目火星,身形鹞子般翻上崖顶。
山下狼尸枕藉,头狼独眼淌血,仰天发出凄厉长嚎。梁程倚着冷硬山岩,颤抖着取出药粉洒在伤口。灵爆珠的硝烟味混着血腥,令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老者将皮囊抛来时,檐角冰凌正滴着化雪。
篝火噼啪爆响,烤蛇肉焦香四溢。梁程就着山泉吞咽食物,伤口在药力作用下阵阵发痒。他望着跃动火苗,忽然笑出声来。三个月前那个见到野兔都要手抖的孱弱少年,如今竟能从狼群围杀中全身而退。
启明星升起时,少年已负枪上路。晨露沾湿衣襟,却浇不灭眸中炽热。天光乍破的刹那,他在断崖边驻足——七丈下的石缝中,一株九叶紫参迎风摇曳。
日头西沉时,有田村轮廓渐显。梁程却猛然顿足,鼻翼翕动:风中飘来的不是炊烟,而是焦糊味!他发足狂奔,待至村外山坡,但见冲天火光将半边夜幕染作血红。断壁残垣间,隐约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少年握紧枪杆,指甲陷入掌心。三个月来首次见到人烟,竟是这般炼狱景象。他伏低身形,如灵猫般蹑足靠近。村口老槐树上,半截焦尸随风摇晃,怀中断剑折射着月光。
梁程喉头发紧,正欲细查,忽闻马蹄声自西北而来。他闪身隐入废墟,却见十余骑黑衣客疾驰入村。为首者玄铁面具覆面,掌中弯刀犹在滴血。当啷一声,染血的玉牌被抛入火堆,梁程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天剑宗弟子令!
梁程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火星舔舍着天剑宗玉牌,金纹“玄“字在烈焰中扭曲变形。三日前他在溪边遇见的那个青衣人,腰间分明悬着同样制式的令牌。彼时那人正在清洗肋下剑伤,水中血色泛着诡异的靛蓝。
玄铁面具突然转向废墟,弯刀折射的火光刺痛梁程双眼。他屏息将身形缩进焦黑的梁柱阴影,腐木碎屑簌簌落进衣领。黑衣骑士们翻身下马时,铁靴踏碎满地陶片。
“搜!“首领的嗓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刮过青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梁程的瞳孔骤然收缩——断墙后伸出的半截藕臂突然动了。焦土中爬起的少女满脸血污,破碎的襦裙下露出森森白骨,却仍踉跄着扑向火堆中的玉牌。这个动作让梁程想起雪地里护崽的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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