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破空声比月光更快。
乌木枪撞开刀锋的瞬间，梁程左手已抄起少女滚入废墟。枪杆传来的巨震令他虎口崩裂，方才包扎好的伤口再度渗血。少女在他怀中轻如枯叶，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倒是条漏网之鱼。“首领屈指弹去弯刀上的血珠，十二柄钢刀同时出鞘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梁程反手将少女甩上肩头，长枪挑起燃烧的梁木掷向马群。受惊的马匹嘶鸣着冲散包围圈，他趁机跃上焦黑的屋顶，足尖点在瓦片上的脆响惊起夜鸦。
利箭擦着耳际飞过时，梁程闻到了腐骨草的腥甜。怀中的少女突然抽搐，七窍渗出黑血。他猛然想起黑熊背上那道泛着紫黑的爪痕，寒意顺着脊梁窜上后颈。
前方断崖在月光下泛着惨白，追兵的马蹄声已迫在眉睫。梁程扯下腰间皮囊，将最后三颗灵爆珠撒向崖边古藤。爆炸的气浪掀起碎石如雨，他借着反冲力纵身跃向对岸。
失重感攥住心脏的刹那，乌木枪尖深深楔入岩缝。梁程单臂悬在深渊之上，看着追兵在崖边勒马。首领的面具在月下泛着冷光，突然甩出弯刀旋斩枪杆！
“抓紧！“少年暴喝声中，枪杆应声而断。下坠的狂风灌满衣袍，他抱着少女坠向漆黑渊薮，崖顶传来飘渺冷笑：“倒是省了验尸的麻烦。“
湍急的水流呛入鼻腔时，梁程本能地箍紧怀中人。暗河裹挟着他们在溶洞中横冲直撞，钟乳石在背上刮出血痕。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浅滩搁浅，咳出的河水里混着血丝。
岩洞顶端的萤石泛着幽光，映出少女青紫的面容。梁程颤抖着探向她颈脉，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缩手——那下面涌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种粘稠的活物。
“别碰...蛊...“少女突然睁眼，瞳孔里游过一丝金线，“他们在我心脉种了尸蚕...“
梁程的乌木枪啪嗒掉在地上。三个月前老者演示人体经络时，曾用朱砂在羊皮上画出蛊虫走势，与少女脖颈下蠕动的凸起分毫不差。他忽然明白那些泛着毒芒的伤口从何而来。
“杀了我...“少女攥住他的手腕冷如玄冰，“子时...尸蚕破体...方圆十里...皆化血水...“
岩顶水滴砸在枪尖上，声声催命。梁程盯着自己映在水洼中的面容，恍惚看见三年前那个蜷缩在街角的乞儿。老者枯枝般的手指按在他眉心时曾说：“要想活，就得比阎王快半步。“
少女的指甲突然刺入他腕间，黑线顺着血脉急速攀升。梁程并指如刀斩向自己左臂，却在最后一寸生生停住——少女心口的金线正在消退，尸蚕竟顺着两人相连的血脉朝他体内涌来！
梁程的手腕已爬满蛛网状黑纹，尸蚕金线在两人血脉间架起索命桥。少女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在空中凝成符咒：“离火焚心！“
灼热气浪自梁程丹田爆开，游走的尸蚕发出刺耳尖啸。他看见自己掌心浮现赤色云纹，竟与老者教他的《焚脉诀》经络图完美契合。少女呕着黑血惨笑：“竟是九阳劫体...天不亡我...“
岩壁突然传来金铁凿击声，追兵正在破开溶洞入口。梁程扯下少女半幅染血衣襟，赫然露出刺青绘制的山脉地宫。图中天剑峰被朱砂圈出，旁注小楷：玄棺逆命。
“他们要的不是我...“少女将发簪刺入锁骨，挖出粒莹白丹丸，“是三百年前天剑宗主吞服的定魂珠...“话音未落，洞口巨石轰然炸裂，淬毒弩箭如蝗群袭来。
梁程旋枪成盾，火星在青石地面犁出焦痕。他吞下丹丸的瞬间，尸蚕金线在体内燃起琉璃净火。少女趁机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枪杆画出敕令：“开休门！“
乌木枪突然重若千钧，梁程虎口崩裂却不敢松手。枪尖自主刺向岩壁某处，剑气残痕竟与之共鸣。碎石剥落后，露出四句狂草刻文：
“剑折星沉日，棺启轮回时。
九阳照玄骨，碧血洗丹墀。“
追兵首领的弯刀已劈至后颈，梁程却福至心灵地反手倒提长枪。刻文剑气顺着枪杆灌入经脉，他不由自主地使出从未学过的招式——枪作剑使，挑月式！
弯刀应声而断，剑气余势削飞三具玄铁面具。梁程看着面具下腐烂的半张脸，终于明白腐骨草的腥甜从何而来。这些追兵，竟是借蛊还魂的活尸。
少女突然吹响骨哨，暗河掀起丈高浊浪。巨鳄般的盲眼蛟兽破水而出，将活尸群拖入深渊。梁程趁乱挟起少女跃上蛟背，在湍流中瞥见岩壁上飞速后退的剑痕——三百年前的天剑宗主，竟与他使着同源枪法！
“定魂珠只能压制尸蚕七日...“少女气若游丝地抓住他染血的衣襟，“去天剑峰...找沉水...“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蛟兽在暗河分岔处将他们甩上岸。梁程背着少女爬出洞窟时，晨曦正刺破云海。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剑形孤峰，突然嗅到怀中灵爆珠残留的沉水香——与三年前老者药囊中的气味一模一样。
碎石忽然从崖顶滚落，十二名灰袍人如秃鹫围拢。为首的老妪拄着蛇头杖，杖身嵌满与少女锁骨伤口相同的莹白丹丸：“交出定魂珠，留你们全尸。“
梁程将少女藏进岩缝，乌木枪尖挑起昨夜未干的血渍。晨风卷过老妪的灰袍，露出内衬上暗绣的金蚕蛊纹——正是羊皮地图边缘标注的万毒门标记。少年舔了舔嘴角血痂，忽然想起老者说过的话：“绝境逢生处，往往藏在敌人影子里。“
枪出如龙时，他故意踏错行云步。蛇头杖喷出的毒雾笼罩周身，却在触及他体内残存的琉璃净火时转为青烟。老妪惊觉上当已迟，梁程的枪尖正点在她影子的膻中穴上——昨夜岩壁剑痕所示破绽！
灰袍人阵型大乱，少年且战且退至悬崖。下方云海中突然传来清越剑鸣，晨雾里缓缓升起刻着天剑宗徽记的青铜楼船。甲板上的青衣人们剑指结阵，为首女子额间朱砂似血：“沉水在此，万毒门孽障还敢造次！“
老妪嘶吼着化作毒雾遁走，梁程却怔怔望着青衣女子腰间的药囊——那上面用金线绣着的，正是老者每日摩挲的残破家纹。楼船放下绳梯时，昏迷的少女突然攥紧他的手腕，袖中滑出半枚玉玦，与天剑宗弟子令缺口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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