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这几日过得还算安稳。毒素虽未根除,但每日小心汲取些微生机滋养己身,总算不像刚穿越时那般,仿佛风一吹就要散架。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偏僻的小院里,除了偶尔支使小翠去打探些消息,便是默默练习着对生机的感知。
这能力如同新生的触角,稚嫩却充满潜力。从最初只能模糊感应到触碰之物的生机强弱,到现在,她已经能大致分辨出不同植物生机的细微差别,甚至隔着几步远,也能隐约察觉到活物的气息。只是精神力的消耗依旧是个大问题,每次深入感知或尝试提取,都会带来一阵阵的眩晕。
这天午后,苏凌正在屋内闭目凝神,试图感知庭院角落那株被她“照顾”过的杂草,看看那丝被提取后萎靡的生机是否有所恢复,却被院外一阵嘈杂的喧哗打断。
“哎哟!疼死我了!快……快去请府医!”
“柱子哥,你这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
“不行了,肚子……肚子跟刀绞一样……”
是外院负责杂役的仆人柱子的声音,听起来痛苦不堪。紧接着便是脚步声、呼喊声乱成一团。
小翠端着刚浆洗好的衣服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安:“小姐,外面柱子哥好像吃坏了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呢,已经有人去请王府医了。”
苏凌心中微动。府医?苏家的府医她有所耳闻,据说有些本事,但终究是凡俗医术。若是寻常病症也就罢了,万一……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书卷:“知道了。你去看看,若需要搭把手,便帮衬一下,别让人说我们院里的人冷漠。”她虽是庶女,不受待见,但基本的姿态还是要做足。
小翠应声去了。苏凌则走到窗边,悄悄掀起一丝帘缝,望向院外。
只见外院的空地上围了一小圈人,大多是些和柱子一样的下人。柱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壮实小伙,此刻却面色惨白,蜷缩在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痛苦的**,身旁还有呕吐的污秽。
不多时,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正是苏府的王府医。他拨开人群,蹲下身给柱子把脉,又翻看他的眼睑,询问了几句。
“嗯……脉象沉紧,舌苔白腻,应是受了寒凉,又食了不洁之物,导致寒湿秽浊之气壅滞中焦,气机不畅。”王府医捋着胡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无妨,老夫开一副温中散寒、化湿止呕的方子,一剂下去便可见效。”
他当即开了药方,自有下人抓药、煎煮。
苏凌在窗边静静看着,眉头却微微蹙起。通过那尚未关闭的窗缝,她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将一丝感知探向地上的柱子。
瞬间,一股混乱、绞痛的“气感”反馈回来。并非简单的寒湿,她能“看”到,柱子腹部脏腑的生机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扭曲了,呈现出一种焦躁不安的冲突状态,远比王府医所说的“寒湿壅滞”要复杂和剧烈。这更像是一种……急性痉挛,且源头似乎并非食物,而是某种更内在的失调。
王府医的方子,恐怕不对症。
果然,半个时辰后,药汤灌了下去,柱子的症状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呕吐得更加厉害,连黄疸水都吐了出来,整个人眼看就要虚脱。
围观的下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看向王府医的眼神也带上了怀疑。王府医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又上前诊了半天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推说病情顽固,需要加重药量,或是另寻他法。
柱子的婆娘急得直哭:“王府医,您就行行好,再想想办法吧!当家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就在这时,苏凌推开门,走了出来。她依旧穿着朴素的布裙,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平静。
“这位大哥疼得厉害,不像是简单的吃坏肚子。”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我娘亲生前略懂些乡野偏方,曾说过一种急腹痛,发作时如烈火烹油,寻常汤药难解,需用辛热之物引其宣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出小姐身上。王府医更是眉头一皱,不悦道:“三小姐也懂医术?”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信任和轻视。一个深闺庶女,懂什么医?
苏凌微微垂眸,避开他审视的目光,语气谦和:“不敢说懂,只是想起家母旧谈。她说可用老姜捣烂,取浓汁,加上红糖,用滚水冲开,趁热喝下,或可一试。姜能驱寒暖中,红糖补气和血,性热而走窜,或许能解此急症。”
这法子听起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甚至有些……土气。
王府医嗤笑一声:“黄毛丫头胡言乱语!老姜红糖水?这等粗鄙之物岂能治病?若是人人都能靠这个治病,还要我们这些大夫何用!”
柱子的婆娘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许多,哀求道:“三小姐,死马当活马医,求您给弄点试试吧!”
苏凌看了王府医一眼,没再争辩,只对那婆娘点点头:“小翠,去厨房取些老姜和红糖来。”
小翠连忙去了。苏凌则蹲下身,假意查看柱子的情况,手指不经意间轻轻搭在了柱子的手腕上。这一次,她更加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紊乱的生机,主要集中在腹部偏下的位置,像一团打结的乱麻,正疯狂地抽取着周围的生机,引发剧痛。
看来,她的判断没错。
很快,小翠取来了东西。苏凌亲自接过,就在院中的石桌上,将老姜捣烂,用干净的布巾挤出浓稠的姜汁,兑上红糖,再让小翠取来滚水冲开。
一碗辛辣又带着甜香的浓姜糖水便做好了。碗很烫,苏凌端着碗,指尖微微用力,几乎没人察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微光。她调动起体内炼化不久、尚且微薄的生机,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如同绣花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碗姜糖水中。
这缕生机并不强,但带着一种温和的疏导特性,正是她根据柱子体内生机紊乱情况特意调整过的。做完这一切,她感觉脑袋又是一阵发沉,但脸上依旧保持平静。
“柱子嫂,给他喂下去吧,慢一点,小心烫。”
柱子的婆娘接过碗,颤抖着手,一点点将姜糖水喂给已经痛得有些神志不清的丈夫。
王府医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等着看笑话。周围的下人也都屏息凝神,将信将疑。
热辣的姜糖水下肚,起初柱子只是皱着眉,似乎没什么反应。王府医脸上的不屑更浓了。
但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柱子原本紧蹙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痛苦的**声也渐渐平息。他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红晕。又过了一会儿,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蜷缩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好……好多了……”柱子虚弱地睁开眼,声音嘶哑,但确实不再喊疼了,“肚子里……暖烘烘的,不那么绞着疼了……”
“当家的!你好了?”柱子的婆娘又惊又喜,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围观的下人们也都发出一阵惊叹。
“真神了!一碗姜糖水就好了?”
“三小姐这偏方……还真管用!”
“比王府医的药还灵!”
王府医站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他看看柱子,又看看苏凌,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完全超出了他的医学常识!
苏凌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大约是对症了吧。柱子大哥还很虚弱,扶他回屋好生歇着,饮食清淡些,过两日应无大碍了。”
她说完,也不多停留,带着小翠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身后,是柱子婆娘感激涕零的道谢声,以及下人们敬畏又好奇的议论声。
小翠关上院门,激动得小脸通红:“小姐!您太厉害了!您是怎么知道那姜糖水管用的?连王府医都没办法呢!”
苏凌笑了笑,没解释,只觉得一阵疲惫涌上来。刚才那一下看似简单,实则消耗了她不少精神力和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生机。
“不过是碰巧罢了。”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心中却明白,今天这事,恐怕很快就会传开。
她小露的这一手“医术”,虽以偏方为名,却已足够在这深宅大院里,激起一丝不同寻常的涟漪。这正是她想要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注,为将来或许需要的“医术精湛”或“炼丹天赋”埋下伏笔。
当然,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庭院的角落,那株曾被她提取过生机的杂草,似乎又挺立了一些。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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