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那边果然消停了，接连几日送来的饭食和药材都规规矩矩，不敢再有丝毫克扣。虽然依旧是分例内的东西，算不得精贵，但对苏凌而言，已是难得的喘息之机。
小翠这丫头最高兴，走路都带风，腰杆挺得笔直。在她看来，自家小姐略施小计就镇住了那刁奴，简直是神机妙算。她如今再去厨房或药房，那些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或是敬畏，或是好奇，再不像从前那般轻视。
“小姐，您看，我就说您厉害吧！”小翠一边替苏凌收拾药材，一边叽叽喳喳，“现在府里那些碎嘴的婆子都不敢乱嚼舌根了。柱子哥前儿还托人给我带话，说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呢！”
苏凌坐在桌边，指尖捻起一片泛着淡黄色的黄芪，感受着其中蕴藏的、比杂草浓郁许多的生机暖流。她对小翠的话只是弯了弯嘴角，并未多言。这点小胜利，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甚至连第一步都算不上，顶多是挪了挪脚。
真正的威胁，是体内那阴魂不散的剧毒，是暗中虎视眈眈的敌人。
“往后几天，我要专心调理，你守好院门，若无要紧事，不必进来打扰。”苏凌吩咐道。
小翠立刻收敛了笑容，郑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就在外间守着，一步也不离开。”
待小翠退下，苏凌关好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摊开的是新送来的黄芪和当归。比起之前那些陈年次品，这批药材虽然也只是普通货色，但胜在新鲜，药性保存得相对完好。苏凌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们内部流淌的生机，带着一种温和、厚重的气息，与杂草那种微弱、散乱的生机截然不同。
这才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养料”。
她先拿起一片黄芪，闭上眼，凝神静气，尝试像之前提取杂草生机那样，用意念去触碰、牵引药材内部的能量。
精神力如丝线般探出，小心翼翼地渗入黄芪的纹理。这一次，接触到的不再是杂草那般微弱近乎枯竭的抵抗，而是一种更绵密、更具韧性的“存在感”。像是在触碰一团温热的棉絮，柔软，却又不易穿透。
苏凌不敢大意，集中全部精神，缓缓地、试探性地施加“吸力”。
“嗡……”
脑海中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比上次提取杂草时要轻，但依旧让她心神一紧。同时，指尖传来熟悉的刺痛感，仿佛有无形的针在扎。
她咬紧牙关，维持着精神力的输出。
这一次，过程似乎顺畅了些。那温和的生机能量，在她的意念牵引下，虽然依旧滞涩，却不再像无头苍蝇般乱撞。一丝极其微弱，但比杂草生机明显要“粗壮”一些的暖流，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流入体内。
成了！
苏凌心中一喜，但不敢分神，立刻引导这股外来生机顺着经脉流转。
这股黄芪生机入体，不像杂草生机那般清凉，而是带着一种温煦的暖意，所过之处，仿佛冰封的河道被投入了一小块炭火，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融。虽然这点暖意很快就被体内更深处的阴寒剧毒所压制、消磨，但苏凌清晰地感觉到，那被毒素侵蚀得几近麻木的经脉，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舒缓。
有效！而且效果比杂草生机好得多！
她不敢贪多，小心翼翼地切断了与黄芪的连接。低头看去，那片被提取过生机的黄芪，色彩明显黯淡了一些，边缘微微卷曲，像是失水了一般。
果然，提取生机对源头还是有损伤。不过，相比杂草直接枯萎，这损伤似乎轻微了许多。是因为药材本身蕴含的生机更强韧，还是因为她的操控更熟练了些？苏凌不得而知。
她没有立刻尝试下一片，而是闭目调息，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暖流的缓慢炼化。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像是用一根绣花针去挖掘一座大山。精神力的消耗也远超她的预期，仅仅提取了这么一丝生机，她就感觉额头隐隐作痛，精神有些疲惫。
“看来，这‘生机炼化’，果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苏凌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无奈，又有一丝坚定。
接下来的几天，苏凌彻底沉浸在这种枯燥而专注的练习中。
她不再追求一次性提取多少，而是将重点放在了“感知”和“控制”上。她反复触摸不同的药材，仔细分辨它们生机的细微差别——黄芪的温厚，当归的活络，甚至是一些作为辅料送来的甘草的平和。
她发现，每种药材的生机都有其独特的“属性”或“倾向”，虽然她目前还无法准确定义，但能模糊地感觉到它们对身体不同部位或状态的影响。比如，黄芪的生机似乎更偏向于补充“气”，而当归的生机则带着一种流动感，似乎能疏通瘀滞。
这个发现让她隐隐兴奋。如果能准确把握各种生机的特性，并加以融合炼化，那岂不是……能创造出远超常规药理的奇效？
当然，这只是遥远的设想。目前，她连稳定提取都还做不到。
练习并非一帆风顺。有时精神力控制稍有偏差，提取就会失败，不仅浪费了药材，还会遭到反噬，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头痛或胸闷。有时提取出的生机驳杂不纯，炼化起来格外困难，甚至会引起体内毒素的异动，让她痛苦不堪。
每一次失败，每一次痛苦，都在提醒她这条路的艰难与凶险。
但每一次微小的进步，比如提取过程更顺畅了一点，反噬减轻了一丝，炼化速度加快了一分，都让她更加坚定。
这天，她正在炼化刚提取的一丝当归生机，试图用其活络的特性去冲击体内一处被毒素堵塞得格外严重的经脉节点。过程异常痛苦，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就在她感觉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小姐，”是小翠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那个……张嬷嬷在外求见。”
张嬷嬷？
苏凌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缓缓收功，只觉得一阵虚脱。她皱了皱眉，这个时候，张嬷嬷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苏凌平复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门开了，张嬷嬷佝偻着身子走进来，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谄媚的笑容，手里还端着一个食盒。这与之前那个颐指气使、捧高踩低的刁奴判若两人。
“三小姐，”张嬷嬷把食盒放在桌上，声音放得极低，“老婆子……老婆子炖了点银耳莲子羹，给小姐您补补身子。”
苏凌瞥了一眼那食盒，里面果然是一碗热气腾腾、用料颇为实在的甜羹。她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搓着手，眼神躲闪：“前些日子是老婆子糊涂，怠慢了小姐，还请小姐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老婆子一般见识。小姐您送的那……那草药，老婆子用了，觉得……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
苏凌心中了然。看来那包“驱寒暖身”的草药，确实戳中了张嬷嬷的痛处，而且效果还不错。这老货是尝到了甜头，又怕自己真有什么“邪门”的手段，这才巴巴地跑来示好。
“张嬷嬷客气了，”苏凌语气淡淡的，“举手之劳而已。那草药性子燥烈，不可久用，嬷嬷还是要注意。”
“是，是，老婆子记住了。”张嬷嬷连连点头，脸上笑容更甚，“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以后您这边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婆子，只要老婆子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苏凌不置可否，只道：“羹我收下了，嬷嬷有心了。我身子乏，就不多留嬷嬷了。”
“哎，好，好，小姐您好生歇着，老婆子告退。”张嬷嬷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看着张嬷嬷的背影，苏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人性便是如此，畏威而不怀德。一点小小的敲打，远比空洞的道理管用。
不过，这张嬷嬷的态度转变，也从侧面印证了她那日“小露医术”和这次“草药暗示”的效果。至少在下人这个层面，她初步建立起了一点“不好惹”的形象。这对于她隐藏实力、争取时间，无疑是有利的。
她端起那碗银耳莲子羹，用生机感知略一探查，确认里面没有动手脚，生机也算温和滋润。看来张嬷嬷这次是真心实意想要讨好。
喝下几口甜羹，腹中升起一股暖意，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缓解了几分。
“实力……”苏凌放下汤碗，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药材。
张嬷嬷的示好只是暂时的，苏府的暗流从未停止。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来自嫡母王氏，或许还有那位看似温和的二小姐苏锦。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刀尖上行走。唯有尽快提升“生机炼化”的能力，真正掌握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才能在这吃人的后宅中，搏出一条生路。
窗外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洒在桌上的药材上，泛着微光。苏凌的眼神，也随之变得更加深邃而坚定。
她重新拿起一片当归，再一次，沉入了那玄奥而充满未知的生机世界。这一次，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似乎比之前凝练了那么一丝丝。
路还很长，但她，已经踏上了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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