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走向的那个药材摊位,在坊市边缘毫不起眼。摊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干瘦老者,山羊胡,眯缝着一双精明的眼睛,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驱赶蚊蝇,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摊位上铺着一块灰布,上面零散地摆放着十几种常见的草药,大多是干品,品相也参差不齐,有的甚至有些蔫黄。旁边还有几个小瓷瓶,装着颜色各异的药散,瓶口用粗糙的木塞塞着。
“老丈,这些药材怎么卖?”苏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自然。
老者掀了掀眼皮,打量了苏凌一眼,见她衣着朴素,身上也没有修士的气息波动,便懒洋洋地指了指:“那边,干艾草,三个铜板一小捆。止血草,五个铜板一株。至于这些,”他点了点那些瓷瓶,“最低级的疗伤散,二十个铜板一瓶。清心散,三十个铜板。”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爱买不买”的随意。
苏凌心中暗暗咋舌。秦虎给她的那几块碎银,在这里换算成铜板倒也不少,但若想买那些标价灵石的东西,简直是杯水车薪。一块下品灵石,据说能换一千个铜板,而她方才看到的那些灵草灵药,动辄数块、数十块灵石。
她蹲下身,仔细端详那些摊位上的普通药材。在旁人眼中,这些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俗物,但在苏凌的精神力感知下,每一株草药内部蕴含的微弱生机,都有着细微的差别。有些生机如风中残烛,几近于无;有些则相对饱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活力。即便是同一捆艾草,不同枝叶间的生机浓郁程度也各不相同。
“这些药材,都是您自己炮制的?”苏凌拿起一株看起来还算新鲜的止血草,看似随意地问道。
老者“嗯”了一声:“有些是山里采的,有些是低价收来的。姑娘要买点什么?我这儿的货,便宜坊里是出了名的。”他这话半真半假,便宜是便宜,但品相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凌又拿起一个小瓷瓶,打开木塞闻了闻,是一股驳杂的药味,里面蕴含的生机更是微弱且混乱。她不动声色地放下,心中却已有了计较。这些坊市中售卖的低级药散,炮制手法粗糙,药材的选取也随意,药效自然大打折扣。若是她用自己感知生机的能力,挑选出品质相对较好的普通药材,再辅以她从那本残缺医书上学到的一些特殊炮制手法,哪怕不直接注入生机,或许也能让药效提升不少。如果效果显著,即便只卖铜板,积少成多,或许也能攒下购买修炼资源的启动资金。
“老丈,我想买些最便宜的干艾草和碎骨草的根茎,不知您这里可有?”苏凌问道。这两种药材,在凡俗间常用于活血化瘀、舒筋通络,也是制作基础疗伤药散的辅料。
老者眼睛眯得更细了,指了指角落里一堆品相更差的药材:“喏,那些,都是炮制剩下的边角料,你要是都要了,算你两个铜板一大包。”他见苏凌不像是有钱的主顾,也懒得多费口舌。
苏凌要的就是这个。她仔细在那堆“边角料”里翻捡起来。在老者看来,这姑娘简直是穷疯了,净挑些没人要的垃圾。但他不知道,苏凌正凭借着她独特的感知力,从这些真正的“边角料”中,挑选出那些生机尚未完全断绝、或者生机属性相对纯粹的部分。她的动作不快,每一株都仔细“感应”一番,看得那老者都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姑娘,你这挑挑拣拣的,莫不是想从沙子里淘金子?”老者忍不住开了腔,语气里带了点揶揄。
苏凌抬起头,露齿一笑,脸颊上因连日奔波而消瘦,却更显眼睛明亮:“老丈见笑了,我自幼体弱,家母曾教过一些粗浅的辨药识草的法子,说是同一种药材,向阳背阴,生长时间,都会有些微不同,药性自然也有差异。我只是想选些药性温和些的,自己用着也放心。”
这番说辞倒也合情合理,老者撇撇嘴,没再多言,心想这小丫头片子穷讲究。
足足挑了小半个时辰,苏凌才选定了大约三斤左右的“边角料”,又花十个铜板买了一小包最粗劣的止血散作为参照。结账时,老者多看了她两眼:“姑娘,看你面生,刚来这青枫坊吧?这坊市里可不太平,你一个小姑娘家,还是小心为上。”或许是苏凌那股认真劲儿触动了他,他难得多说了两句。
“多谢老丈提醒,我会小心的。”苏凌将药材用自己的布包袱裹好,那点碎银子又少了一些,让她更感囊中羞涩。
离开摊位,苏凌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坊市中继续观察。她注意到,一些摊位专门出售已经炮制好的药材,价格比未炮制的要高出三到五成。而那些低级药散,利润似乎更高一些。她还看到有修士直接拿着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草药,在某些专门收购材料的店铺换取少量铜板或灵石碎片。
天色渐晚,坊市里的人流却不见减少,反而因为一些夜市摊位的出现而更加热闹。苏凌知道,自己必须先找个落脚之处。她打听了一下,发现坊市外围有一些专门租给散修或临时落脚之人的简陋棚屋,租金一天也要几十个铜板。这对她而言,依旧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她背着包袱,在坊市边缘转悠,越走越偏僻。终于,在一片几乎快要荒废的区域,她看到几间用破木板和茅草搭建的、摇摇欲坠的小屋。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正靠在其中一间屋子门口,警惕地打量着过往行人。
苏凌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有空屋子出租吗?”
刀疤汉子上下扫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审视:“有倒是有,不过我这儿可不招待娇小姐。一天十五个铜板,先交钱,后住房,不赊欠。”这价格比之前打听到的便宜了一半,但条件显然也差得多。
“能先看看吗?”苏凌问。
汉子不耐烦地努努嘴:“最里面那间,自己看。”
苏凌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屋子很小,只有一张用几块木板搭成的硬板床,角落里堆着些杂物,墙壁上糊着发黄的草纸,四处漏风。唯一的“窗户”是用一块破布挡着的。
条件虽然简陋至极,但胜在便宜,而且偏僻,不容易引人注意。对苏凌来说,有个能遮风避雨、进行秘密炮制药材的地方就足够了。
“就这间吧。”苏凌出来对刀疤汉子说,数出十五个铜板递了过去。
汉子接过铜板掂了掂,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爽快!钥匙没有,门自己想办法闩。有事别找我,我也管不着。”说完,便不再理会苏凌。
苏凌回到小屋,从包袱里取出那几块碎银,又数了数剩下的铜板,眉头微蹙。这点钱,若没有进项,连住店都撑不了几天,更别提购买药材和修炼资源了。生存的压力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用一块捡来的石头抵住门。然后,她将买来的那些“边角料”药材摊开在地上,借着从门缝和墙洞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再次仔细审视。
这些药材在她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植物,而是一团团微弱的、不同属性的生机能量。她的精神力轻轻探出,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这些生机。她发现,有些药材虽然看似枯萎,但其核心处仍保留着一丝精纯的生机;有些则因为采摘或保存不当,生机已经变得混乱驳杂。
苏凌决定先从炮制艾草入手。艾草性温,有温经止血、散寒止痛之效,是制作多种低级药散的基础材料。她挑选出那些生机相对纯粹、温热属性明显的艾草叶片和茎秆。
坊市中炮制药材多用猛火烘烤或烈日暴晒,以求快速干燥,但这样往往会损伤药材本身的灵性和生机。苏凌记得残缺医书上记载过一种“阴干聚元法”,通过控制通风和湿度,在缓慢干燥的过程中,最大限度地保留药材的元气。
她没有专业的工具,只能因陋就简。她将挑选好的艾草用带来的最后一小块干净布片擦拭干净,然后小心地摊放在床板上,尽量让它们通风。在做这些的时候,她尝试着将自己丹田内那缕微弱的生机能量,通过精神力引导,极其微量地、丝丝缕缕地融入到这些艾草之中。
这个过程对精神力消耗极大,也需要高度的专注。她不敢直接注入太多,怕被人察觉,也怕自己虚不受补。她更像是在用自己的生机作为引子,去“唤醒”和“规整”艾草本身残存的生机,让它们在干燥过程中不易逸散,反而能更加凝聚。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透过墙壁的缝隙照进小屋。苏凌盘膝坐在床板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她面前摊放的艾草,在月光下似乎蒙上了一层极淡的、肉眼难以察觉的莹润光泽。
她伸出手,轻轻捻起一片艾叶,用精神力感知。果然,经过她这番“特殊处理”,这些艾草中蕴含的生机虽然总量没有增加多少,但却变得更加纯粹、凝练,而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养之意,远非坊市中那些普通炮制过的艾草可比。
苏凌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这第一步,成了!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她还要尝试炮制其他药材,并学习制作最简单的药散。她没有丹炉,也没有像样的研磨工具,一切都得靠自己想办法。
但此刻,她心中充满了希望。她仿佛看到了一条在荆棘丛中延伸出来的小路。虽然窄小,虽然崎岖,但只要能走下去,或许就能通往她渴望的未来。
“明天,先想办法把这些炮制好的艾草卖出去,换点钱,再买些研钵之类的工具。”苏凌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她还需要购买一些最基础的丹方,哪怕是凡俗间的也行,至少能让她对药理配伍有更系统的了解。
夜深了,坊市的喧嚣渐渐平息。苏凌简单吃了点带来的最后一点干粮,感受着丹田内因为消耗而略显空虚的生机,以及那几粒被她贴身收藏的变异小草种子传来的微弱暖意,她闭上眼睛,开始运转那残缺的调息法门,努力恢复着消耗的精神力和生机。
生存的压力仍在,但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可行的计划。天元城外的这个夜晚,对苏凌而言,不再只有迷茫和不安,更多了一份脚踏实地的笃定和对未来的期盼。她要在这里,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赚取属于自己的第一桶金,为自己博一个渺茫却真实存在的修仙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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