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感知到坊市中心一闪而逝的磅礴生机后，苏凌心中便多了一份莫名的悸动。她依旧每日炮制药散，供给百草堂，日子渐渐安稳，手中也积攒了些许银钱。张管事对她颇为客气，偶尔会提点她一些修真界的常识，言语间似有惜才之意。
这日，张管事照例来取药散，闲谈中状似无意地提及：“苏姑娘，我听闻天元城三十里外的百草谷，三日后要招收外门弟子。那可是咱们东域有名的大宗门，尤其擅长培育灵植、炼制丹药。姑娘若有兴趣，不妨去试试运气。”
苏凌心中一动。百草谷！这名字听着就与她的能力十分契合。她如今虽能自保，但终究是散兵游勇，没有系统的修炼法门，对自身奇毒的了解也仅限于猜测。若能拜入宗门，无疑是一条更好的出路。
“多谢张管事提点，小女会考虑的。”苏凌面上平静，心中却已打定主意。
三日后，天刚破晓，苏凌便收拾停当，将积攒的银钱和重要物品贴身藏好，又多备了些自己炮制的药散，便循着张管事指点的方向，往百草谷而去。
百草谷山门设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谷入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若有若无的灵气，令人心旷神怡。山门前已聚集了不少前来参加考核的年轻人，大多衣着光鲜，神采飞扬，显然出身不凡，亦有不少像苏凌这般穿着朴素、神色忐忑的凡俗少年男女。
不多时，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严肃的中年修士出现在众人面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百草谷招收外门弟子考核，现在开始。第一关，药理辨识。随我来。”
众人被引入一片开阔的药园。园中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药草，许多都散发着微弱的灵气。数十张长案排开，每张案上都摆放着十几种不同的药材，有些是完整的植株，有些则是根茎叶花果的残片，甚至还有些是经过初步处理的药材。
“每人选取一张长案，一炷香之内，将案上药材的名称、药性、以及至少三种配伍禁忌写在面前的白纸上。错三者，或时辰到未完成者，淘汰。”中年修士宣布规则。
苏凌深吸一口气，走到一张无人选择的长案前。她目光扫过案上的药材，许多都是她在残缺医书上见过，或是在坊市药摊上接触过的。对旁人而言，辨识这些药材，尤其是那些残缺不全或是经过炮制的，颇有难度。但对苏凌来说，却如探囊取物。
她闭上眼，生机感知悄然散开，那些药材在她“眼中”不再是简单的形态，而是呈现出各自独特的生机脉络和属性。温和的、炽烈的、阴寒的、中正平和的……一目了然。
她拿起笔，迅速在纸上书写起来。
“凝露草，性微寒，味甘，主清热解毒，生津止渴。忌与赤炎果同用，忌铁器，忌……”
“断龙根，性大热，有微毒，主续筋接骨，祛风除湿。忌与冰晶花同用，孕妇禁用，忌……”
她的速度极快，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旁边几个考生见她下笔如飞，不由得侧目，有些人眼中露出惊疑，有些人则是不屑地撇撇嘴，认为她在故弄玄虚。
一炷香的时间尚未过半，苏凌便已将案上十五种药材的特性、禁忌写得清清楚楚，甚至对其中几种药材的特殊炮制方法和罕见用途也略作补充。她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便静立一旁等候。
时间到，中年修士开始巡查。他走到苏凌的案前，拿起她写的纸张，目光一扫，原本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多看了苏凌两眼，见她衣着普通，气息也与凡人无异，只是点了点头，未多言语，便走向下一张案。
第一关结束，近半数人被淘汰，剩下的百余人进入第二关——基础炼药。
第二关的场地设在几间宽敞的石室中，室内排列着数十尊小巧的炼丹炉。
“第二关，炼制凡品蕴气散。丹方、药材均已备好，每人一份。成丹者，取品相最优前五十人。时辰为一个时辰。”中年修士宣布道。
蕴气散是最基础的丹药之一，用于帮助炼气初期的修士蕴养微弱的灵气，材料也都是些常见的一二级灵草。苏凌在坊市中也曾见过，但价格不菲，她从未买过。
她走到一尊丹炉前，拿起丹方仔细研读。丹方不复杂，所需药材也有七八种。她依照丹方，将药材一一辨认，凭借生机感知，她能轻易分辨出哪些药材的药力更足，哪些稍逊一筹。
生火，预热丹炉，投放药材，提炼药液，融合，凝丹……苏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生机炼化之力悄然运转，虽然不能直接用于炼丹，但对火候的精妙控制、药液中生机的细微感应，却让她比旁人更具优势。她能清晰“看”到药液在火焰炙烤下的变化，感知到不同药材的生机在融合过程中的细微排斥与吸引。
就在她专心炼药之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她不远处响起：“哟，这不是刚才那个写字比兔子还快的凡人丫头吗？怎么，凡人也懂炼丹？别不是把药材当柴火烧，炸了炉子吧？”
苏凌眉头微蹙，侧头看去。说话的是个锦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一脸倨傲，正斜睨着她，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他身旁还跟着几个同样衣着不凡的少年，显然是以他为首。
苏凌认得此人，正是第一关时坐在她邻桌，见她快速完成便面露不屑的少年之一。她没有理会，继续专注自己的丹炉。
那锦衣少年见苏凌不搭理他，自觉失了面子，声音更大了些：“怎么？哑巴了？还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怕了？我王平倒要看看，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凡人，能炼出什么狗屁丹药来！”
这王平的声音不小，引得附近几个考生都望了过来，连负责监察的几位外门弟子也皱了皱眉，但并未出言制止。宗门考核，本就允许一定的竞争，只要不出格，他们也乐得观察考生的心性。
苏凌依旧沉默，只是眼神冷了几分。她知道，这种人，越是理他，他越来劲。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用结果让他闭嘴。
王平见苏凌油盐不进，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装模作样！我敢打赌，她这炉丹必定是废丹一炉！”他自己面前的丹炉火焰熊熊，显然也有些功底，只是心浮气躁，火候控制得并不完美。
苏凌不为所动，她的蕴气散已到了凝丹的关键时刻。她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火焰，感知着丹炉内药液的变化。某一刻，她眼中精光一闪，双手打出几个简单的控火法诀——这是她从张管事那里旁敲侧击学来的最基础的手法，配合她对生机的感应，效果却出奇地好。
丹炉内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出来。
“哼，药香倒是出来了，别是回光返照。”王平撇嘴道。
苏凌没有开炉，而是继续温养了片刻，直到她感知到丹炉内的生机彻底稳定下来，才缓缓打开炉盖。
炉底，静静躺着六枚淡青色的丹药，大小均匀，表面隐隐有光华流转，药香也比寻常蕴气散浓郁几分。虽然比不上那些资深炼药徒炼制的，但在初学者中，已属难得。
苏凌自己却微微皱眉，她其实可以炼制得更好，但考虑到自己凡人的身份，以及需要藏拙，她刻意压制了生机炼化对丹药品质的极致提升，只求中上即可。即便如此，这成丹率和品相，也足以让她过关。
“六……六枚！品相还不差！”旁边一个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考生失声惊呼。他自己只炼出了三枚，且色泽暗淡。
王平脸上的讥讽僵住了，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他自己的丹炉里，此刻正飘出一股焦糊味，显然是分心之下，火候失控，一炉丹药多半是废了。
“不可能！她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炼出这种品相的蕴气散！她一定是作弊了！”王平涨红了脸，指着苏凌尖叫道。
苏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作弊了？”
“你……你若不是作弊，怎会如此轻易就炼制成功？连许多修行多年的师兄，初学炼丹也未必有你这般顺利！”王平强辩道，目光却有些闪烁。他身后的跟班也跟着起哄。
“自己无能，便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苏凌语气平淡，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王平的痛处。
“你敢说我无能？！”王平勃然大怒，身上隐隐有灵力波动，似乎想动手。
“肃静！”之前那位中年修士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沉声喝道，“考核之地，禁止喧哗！王平，你丹炉已毁，此关考核失败，退下！”
王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想争辩，但接触到中年修士严厉的目光，终究不敢造次，只能狠狠瞪了苏凌一眼，不甘地带着他的跟班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撂下一句：“乡巴佬，你给我等着！进了百草谷，有你好受的！”
苏凌神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中年修士走到苏凌丹炉前，拿起一枚蕴气散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讶色，但很快恢复如常：“嗯，中品蕴气散，六颗。不错。下一关。”
苏凌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藏拙的程度刚刚好。她将丹药收入宗门提供的玉瓶中，随着通过考核的其余人，走向下一个地点。
这百草谷的入门考核，果然不是那么太平。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凡人，即便凭借能力通过，恐怕日后的路也不会平坦。但无论如何，她已经一只脚踏入了这修真宗门，这是她离开凡尘，寻求更高远未来的第一步。至于挑衅和刁难，她苏凌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抬头望了望山谷深处缭绕的云雾，那里，应该就是百草谷真正的内门所在。她的修真之路，从这里正式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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