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第二关的五十余人,被引至一片更为广阔的山谷。谷中草木繁茂,地势起伏,偶有溪流穿行,空气中灵气较之外界更为浓郁,显然是一处精心培育的药田区域。
“第三关,实地采药。”那位中年修士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却带着一丝郑重,“你们每人会得到一份药材清单,上面列有十种常见灵草。一个时辰内,采集清单上所有药材,并送至前方高台。最终评判,不仅看是否采齐,更看药材品相、年份。采摘手法粗劣,损伤药性者,亦会酌情扣分。现在,领取清单,入谷采药!”
五十余份玉简分发下去,苏凌接过一份,神识沉入,十种灵草的图形、名称、基本药性便了然于胸。都是些一二级灵草,如“青玉藤”、“凝血花”、“聚气草”等,在百草谷这种地方,并不算稀有。
众人散开,纷纷钻入药谷各处。苏凌没有急于行动,她先是闭目,将生机感知缓缓铺开,整个山谷的草木生机在她脑海中形成一幅动态的画卷。哪里生机旺盛,哪里相对稀疏,哪里有她需要的灵草,都清晰可辨。
“哼,装神弄鬼。”不远处,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苏凌不用看也知道,是王平那几个跟班中的一个。王平虽被淘汰,但他的几个同伴却有两人通过了第二关。此刻,他们正聚在一起,目光不善地盯着苏凌。
苏凌懒得理会,选定一个方向,不疾不徐地走去。她的目标明确,凭借生机感知,她能轻易找到那些年份较足、药力饱满的灵草,避开那些徒有其表,或是生机衰败的植株。
“青玉藤,三年份,根部完整,叶片生机充盈。”苏凌很快找到第一株,小心翼翼地用玉铲掘出,除去多余泥土,放入药篮。
她采药的速度不快,但每一株都挑选得极为仔细,确保品相上乘。其他考生大多行色匆匆,只求采齐,对药材的细微差别并不十分在意。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苏凌的药篮中已有了七种灵草,每一种都堪称上品。她来到一处山坳,清单上的“石楠子”多生长于此地的阴湿岩壁。她正要搜寻,忽然,一股与寻常草木生机截然不同的波动,从不远处一片看似普通的乱石堆下传来。
那股生机极为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富有节律的韵动,仿佛大地深处的呼吸。苏凌心中一动,这感觉……有些熟悉,类似她那颗神秘种子,但更为宏大,也更为驳杂。
她按捺住好奇,先将石楠子采摘完毕。随后,她状似无意地踱到那片乱石堆旁。这里光照不足,只生长着一些低矮的杂草,并无任何灵植的迹象。宗门弟子巡逻时,恐怕也只会一扫而过。
苏凌蹲下身,假意整理鞋袜,指尖却悄然触碰地面。生机感知全力催动,渗透入土石之下。那股特殊的生机波动更加清晰了,它并非来自单一植株,而是一片区域,如同……矿脉?
她细细分辨,这股特殊生机似乎与某些金属矿石的微弱灵性伴生,滋养着依附其上的某些特定植物。她甚至能“看”到,一些普通药草的根系,在接触到这种特殊生机后,其内部的药性结构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良性的变异,使得药效比同类更为精纯,或者多出一些寻常药材不具备的特性。
“低阶灵药伴生矿脉?”苏凌心中一震。这种矿脉本身或许品阶不高,但其伴生的灵药,或是受其影响的普通药草,却可能因此具备特殊价值。这绝对是一个重要的发现。
她没有声张,默默记下此地特征,以及那股特殊生机的具体感应。
就在此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和焦急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
“赵师兄,你怎么样?”
“咳咳……该死的‘瘴毒花粉’,又中招了,痒、咳……喉咙像火烧……”
苏凌循声望去,只见两名考生正扶着一个脸色涨红、不断咳嗽抓挠脖颈的少年。那少年口唇有些发紫,呼吸急促,显然中了某种毒。
“瘴毒花粉?”苏凌眉尖一挑。她在张管事那里听闻过,这是百草谷山林中一种常见毒素,由一种名为“瘴毒花”的植物散播,吸入后会引发剧烈咳嗽、皮肤瘙痒红肿,严重者会呼吸困难。宗门虽有解毒丹,但效果一般,且价格不便宜,对外门弟子而言是笔负担。
那几人手忙脚乱地给中毒的少年喂水、拍背,却不见好转。
“快,用宗门发的‘清瘴丹’!”
“没用的,我上次也中过,清瘴丹只能缓解,要彻底清除余毒,得好几天难受。”
苏凌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附近一丛不起眼的、几乎被所有人都当做杂草的绿色矮小植物。这种草叶片呈锯齿状,顶端开着一簇簇淡黄色的小花,毫不起眼,也无任何灵气波动,在生机感知中,它的生命力也显得平平无奇。
然而,当苏凌的感知深入其内里时,却发现这种草的汁液中蕴含着一种极为纯粹、带着清凉与疏解特性的生机。这种生机,与那少年体内瘴毒花粉的燥烈、阻塞的生机属性,恰好形成一种微妙的克制与中和。
“这是……”苏凌心中一亮。她在残缺医书上见过类似记载,某些看似普通的草药,针对特定毒素,反而有奇效。宗门或许因其不显,或未曾深入研究,而忽略了它的价值。
她悄然走近,在那丛“杂草”旁蹲下,仔细观察。那中毒的少年咳嗽得更厉害了,几乎喘不过气。
苏凌不再犹豫,迅速采摘了几株那种淡黄色小花的“杂草”,又采了清单上最后两种灵草。看看时辰,尚有富余。
她走到那几名手足无措的考生旁,平静开口:“这位师兄中的瘴毒花粉,我或许有办法缓解。”
那几人一愣,其中一人认出苏凌,正是那个第一关写字飞快的凡人女子,不由疑道:“你?你懂解毒?”
“略知一二。”苏凌也不多解释,将手中那几株“杂草”在石块上迅速捣烂,挤出碧绿的汁液,对那中毒少年道:“此草汁或可一试,涂抹于颈项,再取少许含服。”
那少年咳得满脸通红,闻言如抓救命稻草,也顾不得许多,接过草汁便照做。他身旁的同伴本想阻止,可见他实在难受,便也默认了。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碧绿的草汁刚涂抹在少年红肿的脖颈上,那火烧火燎的瘙痒感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少年含了一小口草汁,只觉一股清凉之意顺喉而下,原本阻塞刺痛的喉咙顿时舒缓了不少,咳嗽也渐渐平息。
“咦?真的……真的不那么痒了!喉咙也舒服多了!”少年惊喜交加,看着苏凌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旁边几人也是目瞪口呆,看向那不起眼的“杂草”,又看看苏凌,神色复杂。
苏凌微微一笑,没有多言,转身走向高台。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也验证了自己的发现。
一个时辰到,钟声响起。众人陆续回到高台,提交药篮。
负责验收的是几位外门执事弟子,他们一一检查,记录品相。苏凌的药材因其出众的品质,获得了一个“上上”的评价。
待所有人都提交完毕,中年修士正要宣布考核结束,苏凌却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前辈,弟子苏凌,除了完成采药任务,另有两事禀报。”
中年修士眉头微扬:“哦?何事?”
王平那两个跟班见状,立刻嗤笑出声:“装腔作势,一个凡人能有什么重要发现?”“就是,别是想哗众取宠,博取关注吧?”
苏凌充耳不闻,朗声道:“弟子在谷中采药时,于西南山坳一处乱石堆下,感知到一股特殊的生机波动,疑似低阶灵药伴生矿脉。其生机能对附近某些普通药草的药性产生良性影响。”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连那几位外门执事弟子都面露惊容。伴生矿脉?这可不是小事。
中年修士眼神一凝,追问:“你确定?”
“弟子不敢妄言。具体位置,弟子已记下。”苏凌平静回答。
“还有何事?”中年修士语气中多了一丝重视。
苏凌从药篮中取出之前那种淡黄色小花的“杂草”,道:“此草名为‘黄蕊苦苣’,在谷中十分常见,常被视为无用杂草。但弟子发现,其汁液对于缓解乃至清除‘瘴毒花粉’之毒,有显著效果,远胜寻常‘清瘴丹’。”
她将刚才救治那名少年的事简略说了一遍。那名被救的少年也立刻出列作证,满脸感激。
这下,不仅是考生,连那些执事弟子都议论纷纷。瘴毒花粉是外门弟子和杂役常遇的麻烦,若真有如此廉价易得的解毒草药,对宗门而言无疑是一大福音。
王平的跟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周围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只好悻悻闭嘴。
中年修士沉默片刻,深深看了苏凌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沉吟道:“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你且在此等候,我需立刻上报执事长老。”
说罢,他匆匆离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一炷香后,中年修士去而复返,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深紫色宗门长老服饰的老者。老者面容清癯,目光锐利,行走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禀告钱长老,这位便是苏凌,方才所报两事,皆出自她口。”中年修士恭敬道。
这位钱长老,正是百草谷负责外门药事的一位执事长老,在宗门中颇有分量。
钱长老的目光落在苏凌身上,如两道实质的电光,仿佛要将她看透。苏凌不卑不亢,平静回视。
“你便是苏凌?”钱长老开口,声音苍老却洪亮,“你所言矿脉与解毒草药之事,可有凭据?”
“矿脉位置弟子可以指认。解毒草药,方才已有人验证。”苏凌取出几株黄蕊苦苣,“此草便是。”
钱长老接过黄蕊苦苣,仔细端详,又放在鼻尖轻嗅,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他点了点头,对中年修士道:“派人去她所指之处查探矿脉。另外,取一些瘴毒花粉来,再寻几只灵兔。”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钱长老亲自监督,让几只灵兔吸入少量瘴毒花粉,灵兔立刻表现出与之前那名弟子相似的症状。然后,将黄蕊苦苣的汁液给部分灵兔灌服、涂抹。
结果令人惊喜。使用了黄蕊苦苣汁液的灵兔,症状迅速缓解,而未使用的则依旧萎靡不振。
“果然有效!”钱长老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道,“此草我亦见过,只当寻常,未曾想竟有此奇效!单凭此发现,便是一大贡献!”
他又看向苏凌:“至于那伴生矿脉,若查证属实,更是大功一件。你一个尚未入门的凡俗女子,竟有如此眼力与见识,实属难得。”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你这等敏锐的感知,倒是适合我百草谷的路数。”
苏凌心中微喜,却依旧保持镇定:“弟子只是恰逢其会,不敢居功。”
钱长老哈哈一笑:“不必谦虚。有功便是有功。你叫苏凌是吧?很好。”他转向中年修士,“此女苏凌,凭借特殊贡献,直接录入外门。考核之事,不必再论。”
“是,钱长老!”中年修士躬身应道。
周围的考生们闻言,顿时投来羡慕、嫉妒、惊叹等各种目光。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凡人女子,竟能凭借这样的方式,直接获得了入门资格,甚至得到了执事长老的青睐。
苏凌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她用自己的方式,向这个修真世界,展现了自己的价值。百草谷,她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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