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死无疑

翡月阁。

裴清婉趴在软榻上,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素纱寝衣,布料黏在伤口上,每一下呼吸都像是被刀刮过。

她的后背血肉模糊,几十道紫黑鞭痕纵横交错,皮开肉绽处渗着血珠,有几道深的甚至能看见泛白的筋膜。

丫鬟刚撒上金疮药,粉末沾到伤口便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疼得她十指死死抠进锦褥,指甲缝里全是血丝。

“娘……”裴清婉声音嘶哑,眼泪混着冷汗滚落,“我要沈凌瑶死……我要她比我痛十倍!”

王氏坐在榻边,指尖颤抖地抚过女儿散乱的鬓发,眼底翻涌着阴毒的恨意。

“婉儿放心。”她压低声音,唇角的法令纹因愤怒而深刻,“娘绝不会让她好过。”

……

当夜,王氏换上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褙子,刻意扮作低调模样,乘着小轿悄悄去了永嘉郡主府。

郡主府朱漆大门上的铜兽衔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两侧石狮子的眼睛嵌着夜明珠,幽幽如鬼火。

王氏被引入内院,穿过九曲回廊,廊下悬挂的鎏金铃铛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毒蛇吐信。

永嘉郡主正在暖阁里品茶,一袭胭脂红缕金裙,发间金凤步摇垂下的东珠随着她抬眸的动作轻晃,映得她眼底寒光凛冽。

“裴夫人深夜来访,倒是稀客。”郡主红唇微勾,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是为了令嫒的事?”

王氏直接跪下,额头抵地:“求郡主为我儿做主!那沈凌瑶不过是个贱婢,却害得婉儿险些丢了半条命!”

郡主轻笑一声,从案几抽屉里取出一张烫金请柬,慢条斯理地推到王氏面前。

“三日后罗云湖宴,本郡主会请京城各家贵女,当然,也给临渊哥哥的小丫鬟留了张帖子。”

她指尖在请柬上轻轻一点,语气意味深。

“湖心亭的栏杆年久失修,若有人不慎落水……”

王氏眼睛一亮,连忙叩首:“郡主英明,妾身一定将人带去!”

……

翌日清晨,裴府各院都收到了永嘉郡主的请柬。

沈凌瑶接过那张洒金芙蓉笺,眼底闪过一丝警觉。

而后,春桃又将怀里的锦盒塞给她。

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件颜色娇嫩的广袖流仙裙,内衬是绫罗外罩着薄烟纱,十分精美。

只是,她指尖轻轻抚过衣服表面,察觉到内衬散落着一些细微的粉末。

闻味道,像是西域曼陀罗,沾肤即麻,若入水则浑身僵直,必死无疑。

她抬眸看向春桃,笑着说道:“多谢。”

春桃还记恨着沈凌瑶把自己打晕的事,害得她名声尽毁。

要不是赵嬷嬷死了二姑娘身边缺人手,只怕她真的要被罚卖出去。

于是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见她走了,沈凌瑶这才回了房间。

“郡主倒是心急。”

她轻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场鸿门宴,她若是去了,必定惹祸上身。

对方是郡主,而她处境危险,能不在外面抛头露面最好。

万一被沈家人察觉了什么,就不好了。

沈凌瑶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烫金请柬,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看来,只能装病了。”

她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故意让嗓音变得虚弱。

“来人,去告诉夫人,我染了风寒,浑身乏力,怕是去不了郡主的宴会了。”

丫鬟走了一会儿,再回来时,竟然是裴清婉。

她昨晚受了伤,今天便强撑着也要过来。

“我身负鞭伤都不敢拒绝郡主的宴请,你一个贱婢,区区风寒便推辞,未免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裴清婉穿着一身茜色织金裙,发髻上的金凤步摇随着她急促的步伐晃动,映得她眼底的恨意愈发狰狞。

她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老郎中,满脸恭敬,却眼神闪烁。

沈凌瑶站起身,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二小姐说的对,我一个贱婢,怎么敢参加郡主的宴会,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给裴府抹黑就不好了。”

裴清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无妨,还有三日,正好请嬷嬷来教教你规矩和礼仪。”

“可我真身子不适,还是不要……”

“不打紧!”

裴清婉打断沈凌瑶,将身后的老先生推上前来。

“听说你身子不适,本小姐特意请了府里最好的郎中来给你瞧瞧。”

沈凌瑶不由指尖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轻咳两声,故作虚弱道:“多谢二小姐关心,只是小风寒,歇息几日便好,不敢劳烦郎中。”

裴清婉哪肯放过她?

直接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探她额头:“那可不行!郡主特意嘱咐,明日宴会务必人人到场,你若病了,岂不是扫了郡主的兴?”

她转头对郎中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给默瑶姑娘诊脉?”

那郎中连忙上前,装模作样地搭上沈凌瑶的腕脉。

事已至此,沈凌瑶再怎么推辞,也都是无济于事,只好静下心来,看对方还想做什么。

半晌后,郎中皱眉道:“姑娘脉象平稳,并无风寒之症啊?”

裴清婉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哦?那默瑶姑娘为何推脱不去?莫非……是瞧不起郡主的邀约?”

沈凌瑶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她暗自咬牙,面上却露出一抹歉意的笑:“二小姐误会了,奴婢只是怕过了病气给贵人。既然郎中都说无碍,那奴婢一定准时赴宴。”

裴清婉满意地笑了,眼底却淬着毒:“那便好。”

她转身离去时,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

沈凌瑶盯着她的背影,悄然攥紧手心。

她明白,自己和裴清婉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只怕是不死不休。

既然对方不肯放过她,那么,她势必要将其彻底除掉。

否则,一路上总有这么恶心的东西的跳出来给她使绊子。

万一哪天疏忽,搞不好真会栽跟头。

只能狠下心了。

“既然你非要我去……”她眸中寒芒一闪,“那便看看,到底是谁的局更狠。”

窗外,一只黑鸦掠过屋檐,发出刺耳的啼叫。

三日后的罗云湖宴,注定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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